春江花月(108)

她潸然泪下,向着父亲郑重下跪,叩首完毕,便起了身,快步而去。

高峤坐于案后,目光定定地落在女儿背影消失的方向,良久,眉头紧蹙,一动不动。

……

是夜,高峤书房里的烛火,通宵达旦。

天明之际,高允高胤得讯,匆匆前来见他,见他两颧高耸,双眼熬出了血丝,昨夜似又一夜无眠,便劝了几句。

“伯父放心,六弟已被看好,值此之际,绝不会叫他再添乱子。”

高峤点了点头,问:“李穆如今行军到了何处,可有消息?”

“三天前,探子回报,已至涪江丹渠一带,离袁节兵马重镇元城,不过数日之距。”

高峤沉思了良久,望向高允。

“二弟,如今你手上可用之兵,还有多少?”

“北边如今战乱迭起,广陵吃紧,更是万万不可有失,须重兵驻防。若说可用,也就只有驻于庐江的两万兵马尚可调动。兄长问此,意欲何为?”

高允有些不解。

“子安!”

高峤看向高胤。

“你领虎符,速速过江,率庐江两万兵马,速去巴郡援战。事关紧急,今日便动身去!”

高允和高胤都是吃了一惊。

高胤迟疑了下,未说什么。

高允却立刻道:“兄长,你这是何意?何以突然要增兵巴郡?此战起因,全是许泌怂恿,陛下妄诞。我高氏出三千兵马,已是仁至义尽,就当作有去无回。兄长如今增援,莫说战败,损兵折将,毁损名誉,于高氏有百害而无一利,便是侥幸获胜,功劳又如何计算?陛下那里,非但不领我高氏之情,恐怕反愈发疑我高氏另有所谋!更何况……”

他咬了咬牙,恨恨地道:“陛下如今本就忌我高氏正深!先前江北之战,你我便未封功!如今这一趟浑水,我高家,又何必再趟!”

高峤闭目,宛若入定,良久,睁开一双凤目,目光清明,湛然有神。

“二弟,以我高氏门第之望,便是真到了不得已退的那日,再不济,你我也可赚作一个田舍翁,子孙后代,官禄可图。然国若不国,家何以在?多年门户之争,已是贻害不浅,更是误我至深。我已决议,你莫再多言!”

士族大家极是崇尚家主之地位,凡事进退,皆以家主为号。而为保证家族势力得以绵延,选择继承人时,英明的家主,未必一定就会选择自己的儿子,族中兄弟、侄儿,能者居之,向来如此。

高峤领高家多年,将高氏推至今日地位,他如此开口,一锤定音,高允纵然满心不愿,又岂能再和他争辩?默然了下去。

高峤看向高胤。

高胤一凛,上前道:“伯父之命,侄儿遵从。但有一言,侄儿不得不说。庐江距离巴郡,千里之遥,我怕即便我全力行军,抵达之时,未必就能赶上战机……”

他的言下之意,便是极有可能,等他领兵赶到,战事已然结束,李穆和那六千兵马,早全军覆没。

“成败皆是天命。你尽力便是。”

高峤缓缓道。

“得命!侄儿这就动身!”

高胤行过礼,转身而出,领了虎符,换上盔甲,点齐家将,带着一行人匆匆正要去往军渡,忽见远处疾驰来了一匹快马,卷着身后滚滚尘土,转眼奔到近前,马背上,飞身下来一个身背信筒的信使,双膝下跪,高举信筒,喊道:“都督,巴郡战事,有新信报!”

高胤一把接过,快步朝里奔去,入了书房,呈给还在里头的高峤高允。

高峤取出信报,一目十行地看完战报,目光竟定住了,神色古怪。

高允性急,一把夺过,看了一眼,掩饰不住惊诧,咦了一声。

……

信报传,李穆领着六千人马一路西行,因为乌合之众,兵卒无心战事,每日不断有人逃亡,扎营之时,锅灶起烟,日益减少,尚未抵达巴郡,士卒已逃亡近半。

袁节早听闻南朝应巴王之求,派兵前来伐蜀,知军队不过是由一个在江北大战中才初现头角的名叫李穆的年轻将领所领,人马更是只有区区六千,怎会放在眼里?遂派族弟袁续领三万人马来到重镇元城实行狙击,目标是消灭全部的大虞军队。

袁续骁勇善战,又领了三万精兵,加上一向自大,听探子回报,李穆兵卒毫无斗志,一路逃亡,军不成军,队不成队。上下讥笑之余,更是急于立功,见对方行军日益缓慢,在一名为丹渠之地停顿不前,迟迟不到元城,耐不住性子,索性派一得力干将先领一万人马主动出击。

袁续却做梦也没有想到,李穆军队这一路的逃亡,竟是个迷魂假象。早在丹渠附近,选了一地势利战之处设下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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