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祭无忘告乃翁(27)

院子里的声音足足持续了两刻钟,到后边,谭盛礼直接晕过去了。

是的,谭盛礼怒火攻心一口气没喘上来,咚的声倒地了。

还是谭振业拖着疼痛难忍的身体去村里喊的大夫,谭振兴和谭振学跪在谭盛礼身旁,哭得昏天暗地死去活来,要把心肺都哭出来似的。

后院整理稻草的谭佩玉跑出来看,吓得花容失色,“大弟,父亲怎么了?”

“呜呜呜,父亲被三弟气死了。”

“……”谭佩玉缓过神,“快把父亲扶回房间去请大夫啊”

“呜呜呜,三弟已经去了。”

谭盛礼这次晕倒还真是被气的,懒惰能改,酗酒能戒,不良作风能纠正,但心坏了就真的没救了,谭家竟养出这样的人,要他如何不生气!

谭盛礼这次被气得卧床好多天,整天心神恍惚无精打采,大夫都说没办法,心病还须心药医,他把脉开方子在行,其他爱莫能助。

谭家兄弟彻底慌了神,父亲的心病是什么没有比他们更清楚的了。

那天起,三兄弟日日早起读书,子时过半才歇,无人督促却比以往都用功。

谭盛礼虽没看到,但有听到书房里传来的读书声,以及功课的讨论声。

这天,他醒来时,三兄弟跪在床前,神情悲痛,谭振兴先说,“父亲,儿子知道错了,请父亲保重身体,儿子不敢懈怠,日后必定好好用功读书,振兴我谭家家业。”

谭盛礼掀了掀眼皮,没有吭声,谭振兴给旁边谭振学使眼色,后者急忙表态,“父亲,儿子必当刻苦学习,不枉费父亲一番教诲。”

话说得漂亮,实则言行不一,谭盛礼坐起身,不欲多听,“出去罢。”

“父亲,儿子知道错了。”最边上的谭振业额头贴地,声音掷地有声。

谭盛礼脸上波澜不惊,冷淡道,“何错之有啊?”

“孟子曰,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为不孝,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为不孝,好货财,不顾父母之养为不孝,儿子德行有损,请父亲责罚。”谭振业语气低沉凝重,抬起头,双手捧着木棍,脸上没有半点胆怯。

谭盛礼扫了眼木棍,心情极为平静,子孙不孝,他作为祖宗亦不能免责,打已经打过了,还得耐心引导,去恶从善。

“出去罢,容我静静。”

三兄弟不敢逗留,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谭振业身上的伤不轻,走路姿势僵硬,谭振学扶着他,小声道,“三弟,你说得对,父亲不会真正生我们的气。”

父亲气的是他们不争气,竟连刘明章都比不上,还让刘明章把长姐给休了,这对父亲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谭振业抱着木棍,眉头并未舒展,“二哥,你与我说说长姐与刘明章到底怎么回事。”

若不是大嫂出月子,他问长姐何时回刘家竟不知长姐被休了,刘明章怎么敢?

第14章

谭振兴听着,忙低声道,“事已至此就别再问了,父亲心胸豁达,推崇以和为贵,他既不和与刘家斤斤计较,咱就别忤逆他。”

如果父亲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就是不孝子,会被天下人所不容,再者,刘明章是秀才了,得罪他并没有好处,深知谭振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他又说,“县试将近,该以考试为重,长姐都不去想了,咱就别追究了。”

往后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则已。

“但也不该说休就休,外人只道咱谭家好欺负。”谭振业低着头,眸色暗沉。

扶着他的谭振学顺势接过话,“故而咱更该闻鸡起舞奋发图强,唯有咱们压过刘家,方能为长姐撑腰,被休之事,乃他刘家为攀龙附凤而抛弃发妻,父亲说面子是自己挣的,想要别人高看自己,就得有拿得出手的本事,咱练好自己的本事比什么都强。”是非曲直,他日再有定论。

说着,他催谭振兴先去书房读书,自己扶谭振业回屋上药。

父亲揍人不遗余力,谭振业后背尽是淤青,光是看着就感觉触目惊心,谭振学不知他怎么挺过来的,犹记得那天他吭都没吭一声,像不知道痛似的,父亲晕倒后还是他去村里请的大夫,忍耐力惊人,谭振学自愧不如,“痛不痛?”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谭振业趴在床上,冰凉的药膏贴到伤处,疼得他呲牙,“都说读书人发起狠来谁都比不上,我算见识到了。”

“爱之深责之切,你言行有偏,父亲揍你是不想你再犯。”

谭振业撇嘴,并不认为自己错了,父亲花钱没个节制,与其出去请那些沽名钓誉的读书人饮酒作乐,不如给他,况且他拿着钱又没肆意挥霍,都花在自家人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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