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朝的一百种死法(13)

作者: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未几,卢家家主、太尉卢圣徽踏步而来,他这几日恰好在外验兵,刚回了府便直奔大厅侧室。眼见夏观瞻拿着卢卿生前的弃服要去登梯爬高,卢圣徽抬起一指挡住了夏观瞻的手背。

到底是武将出身,卢圣徽手上虽是遮不住的悲凉温度,可面上却仍旧是一副纵壑从容。

卢圣徽:“已然是这样了,我儿的魂招回来也是枉然。现下,只劳夏堂公帮我儿清身入殓,余愿足矣。”

“卢家主节哀,”夏观瞻对着卢圣徽微微附身施礼,“您家公子还未成家立室,不能在正寝入殓,只能迁至侧室行丧礼入殓。”

卢圣徽:“这些都无碍的,只是我儿生前是被兽类所伤,尸身不全,容貌被毁,不知夏堂公可否能帮我儿修容?”

夏观瞻:“本份之中,自然。”

卢圣徽:“那便劳烦夏堂公送我儿了。”

卢圣徽一声声的“我儿”叫得顺溜,勾得夏晖不自觉地抬眼去看他。

火把的光耀缠上卢圣徽的面容,隐隐约约又绰绰,看得出其人昔日高眉深眼的飒利俊逸。

夏观瞻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让夏晖更好看清卢圣徽。夏晖这才瞧见卢圣徽喉头颤动,显然是在强忍悲痛。

夏晖眼下一热,上前一步:“卢家主宽心,我家堂公深谙修容回青之术,必定能照拂公子归于涅槃寂静,如乐往生,还请卢家主无畏惧、无悲痛。”

夏晖平日的话本来就少,说出来的,多数也是声细如蚊蝇歌功颂德得小,时常叫夏观瞻怀疑自己耳朵大概是聋了。今天超水平发挥两次杠上开花,夏观瞻兀自给了夏晖一个激赏的眼神。无奈,夏晖这会儿眼里只有卢圣徽。

卢圣徽原本克制而止的悲痛,在与夏晖四目相对的一瞬,竟差点全部倾泻而出。觉得莫名,却未来得及多想。

卢圣徽:“比这更叫我畏惧、悲痛的时候也早有过,我身心渺小,妄为人父,这一生已连失三子。不过谢了小友宽慰,我记下了。”

卢圣徽的眼睛不敢在夏晖身上多做停留,他转而对夏观瞻:“夏堂公是慰鹤手,见惯了此中生死,请教我还需为我儿再做些什么么?”

夏观瞻:“那就请卢家主面对往生之人,不惊惧、不哀哭、不焦躁,不述说一己之哀思……”

卢圣徽:“夏堂公所说的倒与旁处的行丧之礼截然不同。”

夏观瞻:“是了。”

卢圣徽面上的神情先是疑惑,后是大悟,最后释然一笑,这便离了侧室,只留下了夏观瞻与夏晖。

夏晖望着卢圣徽湮没进黑暗里的背影越来越小,又怕情绪倾泻,阻碍行丧礼,只好不再去看,忙低头帮夏观瞻为卢卿行鹤礼。可瞥眼时却发现卢卿的男/根处竟然立了起来,未几洒了些污秽之物后这才平复下去。

夏晖又惊又囧地又往夏观瞻身后缩了缩。

夏观瞻:“男子死后会有这样的,充血罢了,少见,却不是怪闻诈尸,你躲个什么?”夏观瞻将夏晖从自己身后扯了出来,“你和夏意遇事就爱往我身后躲,如我不在呢?”

夏晖脱口而出:“那我就将二公子挡在身后,遇雷挡雷,遇煞挡煞!”

夏观瞻本意是想要夏晖长些胆量,可夏晖却会错了意,还道明了自己的本能。

挡雷挡煞又不是什么叫人通体舒畅的差事,夏晖要替夏意,自是二人少年情谊的缘故。可夏晖明明就比夏意还小上两岁,身量也比夏意小上一圈。

是了,少年情谊,本就是无关乎深谋远略,只关乎赤子之心的。

夏观瞻未再言语,搓揉暖手后便开始为卢卿修容。

卢卿弱冠之年而夭,男子到了这个年岁业早已长成一副“硬骨头”,且今天这个死法难免不叫他半身的骨头断得跟刀刃似的,夏观瞻这便戴了两层极薄极韧的鱼皮手套,以防自己被卢卿的骨头戳伤。

夏观瞻:“人僵了,他自己的这只眼闭不上。”

卢卿的一只眼不能瞑目,另一只眼也不知丢在了何处,是被狮兽吞了还是被人踩了都未可知,这叫他本就已成纰漏的面门更显坍塌。夏观瞻无法,从卷草云屉里抽了些细绵揉成眼珠大小的圆润,置入卢卿空了的眼眶里装作个饱满。

夏晖从善如流,细细剥离出一层薄透的绵絮递给夏观瞻。夏观瞻将棉絮轻轻铺在卢卿留守的那只眼球上,用棉絮勾蹭眼睑,好叫眼睑不再因尸僵翻动上去。

夏观瞻:“兴衰皆有风情,春日可爱,冬日也有春日里的撩人之处,生死都是盛典。怕什么,伤什么,未知的又是什么?”

夏晖被夏观瞻瞧出了伤情,慌忙擦干了眼角,将与卢卿肤色相差无几的绵粗线经针穿引,再又交付给夏观瞻。夏观瞻声色不动,将卢卿身上破碎分裂的皮肉细细缝合,后才转身取了敛袅盖上了卢卿的尸身上,后用柔丝隔着燕几固住卢卿的双脚,并嘱咐夏晖取了些淘粱的潜水过来为卢卿擦洗沐浴,复又解了自己左侧的衣袖将手臂坦出以便继续行鹤礼。直至为卢卿抓手翦须一众事宜都已完成,夏观瞻才穿好了衣服,盖好了左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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