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朝的一百种死法(25)

作者: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这,算是文素此生说过的最恶毒的话了。

卢圣徽闻此久久未言,只觉得自己的心和胃绞到了一处,他木木然地挪步至无人处,那锥心刺骨的心痛叫他将腹中的食物都吐了出来。

之后,卢圣徽便将疯了的文素带回了府,后又从亲族哥哥那里将卢卿过继了来。当朝太尉家的独子,谁傻谁不想当。

说来也是可笑,卢圣徽竟然觉得跟文素就这般了,也很好。“疯了”总比“没了”强,他并不许旁人靠近文素现下所居的别院,还给文素寻了只性格和善黏人的狮狗做伴,和腾雾一样,这狗也是纯白的,不同的却是这狮狗能叫唤。

无需领战时,卢圣徽日日时时地陪在文素身边,院里新植的枣树结果时,他也时常拉着文素陪自己去捡枣子。

见这满园红沁饱满的枣子,想着此生已经铸成不能挽回的大错,卢圣徽为此还问了文素若有下一生,他们再见时为防再认错的暗号该是如何。

他并不知文素即便现下已然疯痴,可她唯独对此事却仍旧心下清明——文素她下一世宁愿自己做参天枣树、做绿野山狼、做蜉蝣尘埃也不愿与卢圣徽再相遇了。

情爱再痛快,可若如此穿肠剜骨,那还要它作甚,还是不要也罢吧。

直到了夏意随军回长安那日,卢圣徽不得不验兵在外,他哪里能知道文素会在那日误闯出了太尉府,看到了大唐班师凯旋的大军;他又哪里能知道文素晚间被太尉府的仆人找到后,便在自己的别院里悄悄病故了。

死前的文素又哪里知道,文景礼当年给她和文婧求来的药包从不是用来治她们身上的红斑的,而是给她们续命的;死前的文素更不知道她们文家遗传给血缘女眷的并不只是红斑,而是一种随着年龄愈长而愈显的绝症(类似红斑狼疮),红斑只是病在腠里时,其症初显,直到人疯了,便病在骨髓,扁鹊亦无请也。

夏观瞻将敛魂珠收回到了自己的左眼,文素生前怨念太深,这样的魂魄他用不着。

“我所经历过的、我所听闻过的,所有的、真挚的情爱,似乎都参杂着悲凉,”得了真相的文素嘲讽冷笑,“卢圣徽他心心念念的是当年在行军路上遇见的小姑娘,日后这个小姑娘就年年月月守在他身旁,他却又是如何做的?这可怪不了因缘际会,只因他是个喜好镜中花,水中月的好手。”

文素的面上再无悲喜,她拜身恳请忘川主将自己还留在别院的尸身带出太尉府。

文素:“总得也让我有机会亏欠他,叫他也失心疯一回吧……”

夏观瞻闻言瞧了瞧文素,“不动声色却能杀人心地报复,你是各中好手。”

心爱的人已经死了,自己却不知情,只以为那人是凭空消失,这便兀自不弃不馁、年年月月地寻找。早已有过相同遭遇的忘川主觉得卢圣徽可能真会因此疯一回。

可他终究遂了文素的愿。

夏观瞻并不知文素她这么做,是有她的道理——被人亏欠后的大度原谅,其实最不长久,对方语言上的忏悔,物质上的弥补,都是亡羊补牢而未牢,只有等到互相亏欠了,心底里的那份原谅才能真正落实……

文素:“这辈子就这样了,下辈子设若有得选,我想做极北高地上扎根的树,难有人跋山涉水地追来砍,对人世的感悟不会那样多、那样百转千回,风中与风外,都能遗世独立,不管旁人,不管旁情,不那样快乐,也不那样难过。”

等到为卢卿入殓完,夏观瞻便和夏晖离开了太尉府。

夏晖遥遥站在太尉府外举手齐眉行了晚辈跪拜——昔年,忘川主行至青岔山时,遇到了一缕丢了尸身的魂魄,这魂魄声称自己活着时名唤卢幼枝。忘川主见这缕魂魄的心性极纯净,便将他敛在了另一具丢了魂魄的尸身里,成就了个两全其美,也成就了如今的夏晖。

数日后,文素的尸身被夏晖运回了老虎关,奈何文素的尸身已经泛绿,轻薄的皮肤上褐色的尸斑再怎样揉搓也褪不下去。夏晖只好找来油膏脂粉给文素化了个妆容勉强遮盖,才能叫文素不那样难看。

替死人入殓的慰鹤手只能叫逝者栩栩如生,却不能妙手回春。

此后,老虎关原本枣树植株的地界下,多了座无碑无陵无坟头的新墓,老虎关里的生人踏过时亦不知脚下,还躺着位比枣子还甜的夫人。

第12章 夏家两兄弟的日常

长安,垂雾妖鬟,人魂寥寥。

血流已至鞋底的夏观瞻鹤羽冲风,将自己砸回了慰鹤府。他换了衣裳鞋袜,敛了周身的血气后,才唤来夏清问了夏意的情况,得知夏意喝了醒酒的果汤,已然睡下后,他这才并着步子歪到夏意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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