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朝的一百种死法(41)

作者: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夏清:“死了的山野禽兽而已,堂公还当贵种。一株楠木修修剪剪能成栋梁材,一株狗尾巴草修修剪剪又有什么用?”

夏晖:“老、少、贵、贱、敏、顿、全、憾。生死面前,哪有什么不同的。”

夏晖死过,就更知他们现在鲜活的生命,死了的也曾拥有过,腐烂凋零的,也将是他们的必经之路,永恒的死亡时刻做着准备,叫活着的跟着走。

夏清:“堂公睡着了?”

夏观瞻还卧在汤水中,脸上被烘出洛阳的牡丹花初开时的淡红,水露从他的发尖滴到了起伏的胸口。他总是这样令人倾羡的鲜活,却又因为看得太多而时常将已死之人求而不得的鲜活,遗珠弃璧。

且他对旁人的鲜活与腐败,出生与死亡也并不怎的挂心。即便忘川主从前有过柔善心肠,如今怕也早比吞了花椒还麻了。

真正对死者在意的,也只有他们身边的那寥寥几个的挚爱与仇敌。

因这几个“寥寥”,原本生,平平无奇;活,平平无奇;死,亦平平无奇,就像江河要入海,天冷要加衣那样普通且理所应当、不值得记忆的人,也可以成为万中无一、日思夜想和遥不可及。

夏晖瞧出夏观瞻的左眼略有异样,这便找了个由头,将夏清也一同拉了出去。

夏观瞻再回敛魂珠。

那个上元夜,河间王夫人的府兵没瞧见十二月,但跟随皇上多年的禁军飞骑却瞧见了药晚舟。

半妖药晚舟是李承道精血所化,没有“母亲”一说,化作人形时的长相自然就跟李承道一般无二了。

待得杀了亲兄的皇上知晓世上还有这样一个神肖他皇兄的人,如鲠在喉间难免就要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了。

皇帝遣人几次三番的追捕逼迫,药晚舟都顾念着点到即止地退了。只是到了他们趁着自己不备抓走了十二月那步,御风藏在黑夜里的药晚舟便再也退无可退了——他的悲鸣伴着夜风声虐杀了三亩地的唐军兵将才得携十二月奔逃,他自己更被魏琳余的三尖陌刀挑断了肋骨。

事后,皇帝将这场屠杀的因果加水和泥,捏成个又大又圆的锅盖形状,按到了突厥人进犯的头上。

百姓的怨愤一时沸腾于国中。皇帝没能杀了药晚舟,却无心插柳地得了西征突厥的民心,这终究没有亏得太多。

然则人生无常,却是人生之常,十二月却因此事被幡然悔悟的药晚舟视作拖累,给摒弃了。

那日,药晚舟撂话两不相欠,丢下十二月一人在长安,兀自回了甘山。

情情爱爱是有时效的,药晚舟已然情薄意寡,可十二月却正当情浓,二人步履是不一致的了——药晚舟离开了十二月。

此后,日日夜夜的十二月丝毫找不到甘山的踪迹,不得其法的她甚至想到了再在水里死一遍以便再被召进甘山。

水中的十二月已濒死,上次被人套着麻袋抛进水里,她多数时候是无知觉的,可这次眼睁睁地看自己一点点沉沦在深水的黑暗里,她那样贪生的人,心里怕极了,却又不许自己挣扎逃生,只是终究未能如愿。

却是撑船路过的老渔夫持着竹竿将十二月从水里挑了上来。

虽是多管闲事,可还是要道谢的,十二月:“老伯……”

老渔夫:“救人两文,陪聊五文!”

十二月:“……”

老渔夫:“万幸这次被我瞧见了,我若没瞧见呢?你不就……总巴望着自己有侥幸,可换不来好报的。好好活着吧。”

十二月给老渔夫递出了七文钱:“情爱这东西真的很奇怪,前些日子,我还觉得能遇见那人是自己被佛主摸过头顶,运气好,现在,我倒觉得自己怎么会看上那种东西。”

老渔夫用麻绳将十二月递来的文钱绑在的发顶:“你能这样想,就很好!”

只是十二月到底还是放不下药晚舟,心中也到底还是留有愤恨的。

重回长安那夜,十二月抬头看了看空中半圆不缺的月亮,觉着这样美满的月色,实在适合互相亏欠,转身便换了妆容进了想容坊,不日便委身了卢卿。

情爱这事,有人因它得救,就会有人因它覆灭。

总要活着的,她想。

药晚舟临水自照头上的七文钱,水里映出天人五衰的他早没了从前的俊俏。

若不是魏琳余那日插漏了他的肋骨,他都不知早前腋下盗汗、牙齿脱落,竟然都是自己天人五衰,不是他大阿耶的!

他怕突然死在十二月的眼前,会吓到她,又想带着十二月一起死,叫她陪着自己,只是瞧着十二月抹嘴吃糖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喜欢的姑娘该就这么活着才对。

欲折返甘山那日,彼时已然有些耳背的的他隐约听见十二月一路哭跑追着自己,他又不能心软回头,只得绕到了十二月的身后。眼见着她一路跌跌撞撞,摔倒了再爬起来,跑没两步又摔倒,药晚舟压着快要吼出来的声音想要求她别追了,别追了……此后,他便日日悄着跟在十二月的身后,为她打点日常琐碎,不然凭她那半两重不到的脑仁,也撑不到跳水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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