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朝的一百种死法(50)

作者: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夏观瞻将腕上的暗香小球化在掌中,这小球立马化成了一条燃着白焰的物恶长鞭,物恶随着主人手腕的挥动甩向了一旁的菩提树顶。

长鞭还未及菩提树顶,树上的枝叶就发生了剧烈颤动。似乎是那里原本站着一个无形的人,方才的颤动是那人从菩提树上跳了下来,提前躲开了夏观瞻的试探。

物恶上的焰火燃着了菩提树顶梢,成了真正的火树银花。

夏观瞻再一扬物恶,菩提树上的流光飞火,立时就灭了。

菩提树上已然人去影无踪,只是树顶秃了。

夏观瞻提了提眉毛,“嗯,有些麻烦了”,他也是才明白,骨逢逢原来是死不了的。

是了,忘川主没死,他的眼又怎么会死,活着的他根本杀不了骨逢逢。

夏观瞻摸了摸眼睛琢磨着等骨逢逢再成正经人形,约莫还要花上些年月时间,当务之急是再掐了他和夏意之间的共感,尽快将夏意魂魄补个囫囵。

行百里路,半于九十,此为末路之难,最后才去找骨逢逢,压着他同自己一道回忘川,断了自己与他的一切退路。

手里的物恶长鞭又成小香球回到了腕上,脚下的冰顺着鞋底将寒气送上了脚底的肉与骨,夏观瞻这才缓过神。他挪了下步子不再呆站着,可身后琵琶骨处的伤痛也在这时终于开始剧烈作疼。

方才他身上的根骨全都被巨梁砸碎了,可因着当时危急,什么都顾不上,如今一切都有了个安妥,这些痛便见缝插针了。

他扶着菩提树缓缓坐下,借机瞧见了九说池冰面上映出的自己,血迹斑斑,脏鄙不已。他复又长又轻地叹了一声,这一叹倒不是疼,只是他这花孔雀怕丑,伸了雀爪子化了九说池里的冰成水,给自己洗了洗。他这人简直是贪恋美貌华态的典范,说句扎心窝的,当年若不是夏意长得好,他哪会有那样多的恻隐之心,又哪会有他们二人之后的那些波折。

只是一世万千海浪波折也总有个根源,“皮囊”这东西有时就是际遇与开端。

约莫是三月前吧,夏观瞻前曾为一美貌的世家公子行鹤礼,那公子在初生时曾被得道大能一语成箴:公子成人后会被他自己“美”死。

其生身父母为周全孩儿性命这便数十年如一日地殚精竭虑,不肯叫美成昙花的儿子睁眼去瞧任何能照他容貌的物件。枉论家中是绝无日常正衣冠的金镜、铜镜、银华镜了,一碗带汤水的羊肉都能叫他们如临大敌。可那公子终究因在一女侍水灵灵的眸子里瞧见了自己,被自己成功美死了。骇人听闻,匪夷所思。

如此“自恋”的弊病,夏观瞻百十年前也领教过了:他的左眼近乎龃龉地爱恋着他。这便是百年前那场叫忘川主措手不及的悲剧的根源……

一个赤身的男子走进长安城里的一处马场,在一匹耳小尻肥的青白毛大宛马前定住了飘忽忽的身子,复抬手在马腹下掏出个大豁口,将马的内脏肠肚全都扯出果腹,后又将自己蜷缩进了马腹里藏身取暖。

如今正是化雪的时候,最是寒冷。男子还未完全成了人形,只两眼看了窍,其他五窍还是实的,就更受不了人间的寒气了。

准备在马腹里安眠的男子双手抱着膝盖,如婴儿般静怡。他双眼地轮廓与忘川主的很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珠里比忘川主多长了一颗小小又更瞧出妖媚的红痣。因他是夏观瞻的左眼化作,是以他看着反倒比夏观瞻更添了几分多情,更似乎比夏观瞻还要好看灵动些。可再去细眼瞧,他的脸上还有道诡红裂痕,在鼻梁处连接着他的两耳。

这处的伤,是他从前和往后,无论幻化成何物都无法抹去的——当年,夏观瞻手中的物恶向骨逢逢挥来的第一鞭便将骨逢逢的脑袋削掉了,他脑袋分家的断口处就是这裂痕。

骨逢逢身上这样的裂痕比血管还密,都是拜当年气疯了的夏观瞻所赐,如今,骨逢逢都不大敢喝水进食。他怕自己会漏。

这百年间,骨逢逢一直奔命自救得十分辛苦,只到了近些日子,他设计从慰鹤府的神鹤鹤顶处舔了些夏观瞻的血才初初能显形。又因神鹤是夏观瞻画在府里镇妖邪的,骨逢逢是夏观瞻的眼,神鹤识不出他,他这才能逃,才又能算计。

马场的马官走了来,拍了拍青白马的脸侧,嘴里不住夸赞这匹狮子骢脚力朝发西京,夕至东洛,如今得了皇上的青眼,明日便能被送进宫去。

马腹里的骨逢逢闻言,如夏观瞻平时情绪有波澜时爱做的那样,也扯了扯自己眉毛——人间修养的好去处,除了他再进不去的甘山,那便是钟鸣鼎食,倚叠如山的天子居所了。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