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事不好了+番外(119)

她颇有些赞同地点点头,就她刚才那凶悍架势,明日朝中都该传遍了吧?

“今夜回不了学士府了吧,我们去哪?”

皇甫弋南似乎在笑,眼底神色却黯了一黯,随即对帘外道:“乘风,先去长乐宫。”

两人一路静默无言,各自撇头看帘外景致,像是要从漆黑夜色里看出朵花来,待到入了长乐宫皇甫弋南才道:“你若乏了,一会就在马车里等我。”

江凭阑猜到他要去见谁,摇头道:“一起吧。”

长乐宫倒是生了副好景致,虽说宫墙垒得高了些,但花花草草都被修剪得秀致,也不乏些赏景的亭台小几,过不久春天一到,想必会更美。

长乐宫内殿阁十余,空闲的居多,仅几居安置了嫔妃,品级都算是中上等。皇甫弋南的车驾在玉明殿前停下,这一停便是很久,李乘风奇怪地回头望啊望,始终不见自家主上出来。

江凭阑也不催促他,她明白,正如离乡太久的人近乡情怯一样,他需要些时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甫弋你那才伸手掀帘,偏头道:“进去吧。”

她点点头跟上他,一路直入,过三道殿门后才隐约听见一些声响,像是女子在唱歌:“候人兮猗——!候人兮猗——!候人……”

歌声凄厉,断断续续,似乎还有人在旁阻止。

皇甫弋南越走越疾,素来气定神闲的人脸色白得很难看,江凭阑小跑着才能跟上。

这一路很短,细数不过百步,可于离开了十七年才得归来的人而言,却是漫长到怎么也望不见尽头的。

跨过门槛,一大片淡蓝色纱帘拂面而来,江凭阑本以为这些帘子是要遭殃了,却不想皇甫弋南脚下步子一停,并没有一把扯下它们,而是轻轻抬手掀起一角让开去,手势珍重而小心。

她垂眼看了看自己身上这条淡蓝色的素裙皱了皱眉,还未及思考便听见一阵嗫嚅声:“你们走开……走开……!太亮,太亮!”

江凭阑蓦然抬头,皇甫弋南脊背僵直,循他视线望去,那床榻前的脚踏上有个女子半坐着,一身淡蓝色丝裙穿得秀致,黑发很长,一直垂到脚跟。

侍应在旁的宫婢们立刻朝两人下跪行礼,“奴婢见过宁王殿下,宁王妃。”

皇甫弋南一动不动,似乎没听见,宫婢们都垂着眼不敢起来,倒是江凭阑先发了话:“都退下吧。”

“是。”

宫婢们走了,整座寝殿只剩了三人,脚踏上半跪半坐的女子抬起头来,怯怯地看着皇甫弋南绞着手指。

他忽觉心间一阵钝痛,低低咳了起来,江凭阑一听,赶忙上前去拍他背。那女子似乎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忽然痴痴地笑了,然后一路从脚踏朝这边爬来。

是爬,手脚并用的爬。

江凭阑愣了愣。

皇甫弋南立即上前去阻止她的动作,他跪下来,双手扶住她的肩,几乎颤抖着念出那两个字:“母妃……”

那女子似乎有些不高兴,一把搡开他,他毫无防备地被推到一边,眼见着她继续朝江凭阑爬去。

江凭阑懵了一瞬之后便明白了,飞快抬手解衣,脱下自己身上淡蓝色的素裙递给了她。

喻妃接过衣裙,将它捧在怀里抬起头来,半张脸隐在乱发间,痴痴地笑,“我的……”

江凭阑蹙了蹙眉蹲下身,而后笑道:“是你的。”

她笑得更开心,不知是在说江凭阑还是在说自己,“好看……”

“嗯,好看。”江凭阑维持着蹲身的姿势去看眼前的女子。这张脸白得没有一丝丝人气,风霜满布都是褶皱,一头乌发,细细看来却掺了一半的白,枯槁而无光泽。可即便是这样,她仍能想象得出,这个女子当年是如何风华绝代。她认得这双眼睛,跟皇甫弋南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明明疯了,却依旧灿若星辰的眼睛。

她抬眼去看皇甫弋南,喻妃推开他后,他始终背对着这边不辨脸上神情,只有一双手不停地在颤。

江凭阑默然半晌,“娘娘,您不认得他吗?”

喻妃正嗅着素裙上的香气,闻言歪头重复她的话:“谁?”

她只得指了指皇甫弋南,“他。”

“他……”喻妃转过头去,“谁?”

皇甫弋南一僵,回过身来,不再试着再与喻妃有任何肢体接触,只远远静静看着她。

江凭阑见他不答,只好一字一顿替他道:“弋,南。您不记得这个名字吗?”

喻妃的目光闪了闪,眼眶刹那便红了,江凭阑刚一喜,忽见她疯了似的扯着手中素裙站起来,一边朝后退一边喊:“骗人,骗人……!没有弋南,没有弋南……你是他派来的,你们是他派来的!派来骗我的!”她说着说着便跪倒下去,眼泪顺着指缝簌簌落下来,刹那便浸湿了一半的素裙,“没有弋南,没有弋南!我的弋南……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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