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名少男少女显然对他比对辛芜尊敬许多，闻言一迭连声点头，笑嘻嘻地道：“师兄放心，师父他定然会非常欢喜。要是师父多教了师兄几手，到时可要罩着师弟们啊。”

小垢儿笑道：“同门师兄弟，那是当然。”

将蔺恭如带入自己房间，小垢儿反身将门阖上，轻吁一口气。

“这里是我房间，左近无人居住，你可以放松下来了。”说着，伸手去替蔺恭如解开脖颈上套着的锁环，歉意地道，“抱歉，为了取得信任，必须将你锁起来。没伤着哪里吧？”

蔺恭如面色阴沉，即便隔着小垢儿为他精心化上的可怖妆容，也能看出他脸色铁青。

男人竭力压抑着胸中沸腾的怒意，只问了一句：“你师父寝房在哪里？”

小垢儿冰雪聪明，立刻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声道：“你别管那些孩子混说什么，事情未必就如你想象的那般……”

蔺恭如冷笑：“你那禽兽师父，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他再按捺不住，提脚就要往外面走。

小垢儿闪身拦在他前面，央求他：“你不要冲动，这样冒冒失失跑出去，行径败露，不仅救不了辛芜师兄，你我二人都会一同陪葬。你冷静下来，在这房间里稍候片刻，我去打探一下师父的动向，待我回来我们再好好商议。”

蔺恭如看着他，少年一脸认真，而且他看起来好似比他还要高度紧张，额前微微冒着薄汗。

原本蔺恭如对这个少年的突然出现，是别无选择下的将信将疑；因为除了由他引进回春门，他并无别的途径找到这里。

当时想着大不了是个陷阱，顶多就是救不到辛芜，将自己也搭进去，反正早就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

然而当真进了这里，听到了那些对辛芜不堪入耳的评论，那些姑且的想法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哪怕是死成千上万遍，他也要把辛芜救出这个活地狱，熊熊怒意简直压也压不住。

他努力克制了一会自己情绪，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你多久回来？”

小垢儿低声道：“我要找到师父，侧面打听一下情况，弄清楚了就回来。”

蔺恭如道：“你突然去问他辛芜的事情，他难道不会怀疑你？”

这话问得尖锐，隐隐还有怀疑的意味。

小垢儿滞住片刻，少年望着他的目光里，隐然有了苦涩的神情。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又顿住；后来才像下了极大决心，极轻极轻地道：“师父他……自从师兄五年前不辞而别后，就将对师兄的全部关注，转移到了我身上……所以我说的话，大抵他是不会怀疑的……”

说到后来，已经几近耳语，少年连耳根都泛起了淡淡粉意。

蔺恭如震惊的看着他，原本的猜想得到了证实，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只觉得更加反胃欲呕。

这少年不过束发之年，若是五年前，他最多十岁；那个白头发的男人，年纪就算再看不出来，也是个堂堂成年人，他居然对这么小的孩子……

再往深处想，他捡到辛芜时，辛芜才三岁小儿，那么这些年——

蔺恭如只觉得全身血液都要爆裂开来，睚眦欲裂，恨不得殊死一搏，将那杀千刀的师父撕裂成千万片。

小垢儿抿了抿唇，待那股血色自脸面上褪下，才轻轻地重新开口：“这次又是我将师兄隐居的位置告知他，算是立了一个大功，他应当不会对我起疑。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便将他引开，届时你就可以带着辛芜师兄离开回春门。”

他将自己与师父间那些龌龊的事情都坦诚了出来，蔺恭如对他戒心减少许多，反添不少同情，不由自主问：“那你怎么办？”

少年勉强笑了笑：“之后的事就不用你管了，先全力想好怎么救出师兄吧。”他推开房门，临走前还叮嘱蔺恭如，“你千万不要乱走，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门扉阖上，少年脚步声逐渐远去。

蔺恭如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踱了约摸半盏茶功夫，实在是坐立难安。他照了照屋中铜镜，自己一脸鬼模鬼样，又穿得破衣烂衫，即便亲生父母都认不出他来。

倘若那个白发男人撞见他，最多也就是将他抓去炼药房，不可能想到是山谷里遇见过的那个长相俊美的小白脸。假使遇上其他人，也像来时一般装聋作哑、咆哮嘶吼就行了。

这么乖乖坐着空等消息，委实不是他的作风。小垢儿的告诫还言犹在耳，蔺恭如已经偷偷摸到后窗，拨开窗拴，一个翻身就溜了出去。

第三十五章 思（十六）

方才跟着少年进房前，蔺恭如暗自记下了从穿堂过来的路线，转几个回廊，走几个门洞，经过多少间房屋。如今便顺着与来时不同的方向，慢慢摸索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