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恶(70)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阅读记录

“……她刚入宫那会儿,总担心恩宠衰退,朕安慰她,只要这钗头明珠光辉依旧,朕待她的心意就不会变,”老皇帝含糊不清地喃喃道,“谁想到……筠儿就这么死了?”

内宦后背刷刷冒冷汗,陪着承平帝感慨几句,好说歹说,总算将承平帝哄睡下了。

宫外的腥风血雨还在继续,不过大半个月,京城已经过了一遍筛子,但凡跟平王有些关系的,不论品级,全都下狱问罪。一时间,朝堂诸公颇有些风声鹤唳的意思,都忙着跟平王撇清关系,唯恐这高难寻的天威哪天落到自己头上。

承平帝膝下单薄,活到成年的儿子只有太子和平王两人,至此,任谁都看的出来,除了皇后嫡出的东宫,再没第二个人选能承继大位。

张景澈无意掺和朝堂清洗,借着养伤的幌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管在家躲清闲。幸而眼下闹翻了天,谁也留心不到这偏安一隅的小院,只是这天傍晚,还是有不速客登门造访,而且这位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一来就嚷嚷的满院子都知道:“有好茶没?赶紧拿来,老子都渴死了!”

张景澈斜倚软榻,闻言似笑非笑地斜乜眼:“侯爷贵为一品军侯,什么好茶没见过?怎的偏生喜欢来卑职这里讨茶喝?”

杨帆也不客气,在他对面盘腿坐下,抢过茶壶灌了个水饱,末了一抹嘴,露出快意的表情:“这才痛快!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同样的茶,在别人家喝着就格外有滋味!”

张景澈冷哼一声,低声嘟哝道:“那是今年的明前龙井……蠢牛嚼牡丹!”

杨帆不以为意,只管安心在他院里赖着,转头瞧见书案上摞了厚厚一沓,忍不住翻了翻。他本以为那不是圣人之言,就是名家学说,谁知竟是一摞新奇话本,登时囧了:“你……你爱看这个?”

张景澈将手里的“窦娥冤”一掩,淡淡道:“世道无情,倒还不如戏里,虽是假的,总归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好歹能落个自欺其人的圆满。”

杨帆听他话里有话,觑了觑这人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平王已然下狱,怎么我听你的意思,好像还不满意?”

张景澈冷笑一声:“江南千万流民因他而亡,多少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侯爷觉得,是一个圈禁能得抵过的?”

杨帆无言以对。

谁都知道平王罪不容诛,可偏偏谁都不能诛他——皇帝要顾念父子情,东宫要考虑手足谊,哪怕这对“手足”斗了十多年,也不得不在群臣和天下人面前做好表面文章。

如若不然,就是无情,就是无义,就是无视兄弟情谊圣人教诲。

杨帆沉默片刻,罕见地郑重了神色:“凡事过犹不及……当今心明眼亮,没那么容易左右,明篁,你还是见好就收吧。”

他难得以表字相称,张景澈不由愣了下,虽然不以为然,却读懂了定边侯无声的关切和忧虑,沉吟良久,还是点了下头。

张景澈本以为杨帆是闲得无聊,来他这儿打发时间,后来才知道,定边侯那天是推了无数的事务,从紧锣密鼓的行程中硬生生挤出半个时辰,专程来给他提醒。张景澈虽不甘心放过平王,却不能不领定边侯这份情。

让张景澈没想到的是,那天的不速之客居然不止定边侯一人,待到入夜后,院门突然被人匆匆拍响。来人是宫里的内宦,传昭阳宫口谕,宣张景澈入宫见驾。

张景澈惊疑不定地皱了皱眉。

宫城自有规矩,何时下钥、何时开启都有定时。按说这个时辰,宫门已经落锁,没有特殊情况轻易不能开启。可是自打承平帝病倒后,禁宫落入皇后掌控,开门只是一句话的事。朝堂诸公心明眼亮,东宫上位已成定局,在这个腥风血雨的当口,谁也不会为这等小事给一国之母找不痛快。

然而不知怎的,张景澈的眼皮跳了起来,他直觉有异,又说不出哪里不对,面对匆匆催促的内宦,只能客气道:“内官稍等,容我换件衣裳。”

他转进里间,窗口悄无声息地窜进一条人影,正是候在檐下的幽云卫。张景澈冲他使了个眼色,沉声道:“去定边侯府。”

幽云卫会意,纵身跃出窗外,脚尖一点,人已毫无痕迹地融入夜色。

张景澈不好耽搁,换了衣裳便匆匆出去。马车载着他驶过长街,远处是隐在夜幕下的重重宫宇,此夜无星无月,白日里金碧辉煌的卷檐飞甍看不出光彩,只觉得阴冷狰狞,仿佛巨大的兽,蹲伏在繁华帝都的暗影深处。

此时已过五月中,人间芳菲散尽,京城暑气将起。张景澈走在宫墙下,却觉得森冷入骨。这一程长得没了边,好容易到了勤政殿外,空地上已经候了一排人,借着氤氲的宫灯仔细打量,为首之人穿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竟然是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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