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侠(154)

作者:群青微尘 阅读记录

金五瞪他,“你也知道这是胡言乱语!好哇,你去街上逮个人喊一声‘候天楼刺客’试试,东昌百里之外,都会立时有人提刀上马杀来。”

他把那白衣人训了一通,心里却松了口气。若是再晚半分、衣襟再解松一些,便真能看到他琵琶骨上黥着个如意纹样——那是左不正用刀刻后,又用墨一遍遍描进他身体里的。

那人带着歉意轻声道:“实在对不住,在下给公子赔罪了。”

见那人反而惴惴不安,金五一撇眼,将衣襟整好,若无其事地坐下。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问道:“候天楼是你仇家?”

“算得上。”白衣人缓缓道。

金五已经开始往嘴里塞酒菜了,他口齿不清道。“他们杀了你何人么?”

白衣刀客依旧温和地笑着。“…双亲。”

黑衣少年眨了眨眼,忽而有点心虚:这不是血海深仇么。

这可好,他现在就在仇家对面喝酒。若自己亮明身份,此时他俩说不定就得翻脸抽刀、杀作一团了。

没想到那白衣人扳着指头继续数道,“还有我师父,同门…恩人也全都不在人世。”他语气轻松,字字在金五听来却似针锥泣血。明明应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但此人心境却似已空阔沧凉,无怨无我。

金五的神色有些不自在:“节哀。”

让他来说这话感觉也挺奇怪的,但他实在不懂安慰人,也不知该说些甚么话好。

白衣人微微一笑,却道:“揪着死者说事,不过是自己心中放不下罢了。纵有千般恨怨,也不能让逝者复生。”

金五道:“那你离开海津,便是要去寻仇么?”

“不是寻仇,是去救人。”白衣人认真地纠正他,忽又问道。“公子可知嘉定在何处?”

嘉定离海津有千里之遥。金五想了想,道:“远着呢。海津在北面,嘉定在中原。”

“在下便是要去嘉定救人。”

听了此话,金五伸手拾回了酒觞,提着壶耳斟了些酒液,懒洋洋道:“这么远,怕是你到了,人也已凉透了。”

他瞧那人浑身上下只带了枚铜板,山长水远,也不知要如何去救人,又说,“看你这副穷酸模样,要如何去得?”

白衣人笑道:“远也要去,没有盘缠也要去。没有马便靠一双芒鞋,便是腿脚坏了,滚在泥地里,爬也要爬去。”

金五闻言觉得有些好笑,先前紧蹙的眉眼微微舒开了。“你真如此挂记那人?”

“可谓日思夜想。”白衣刀客正色道,“…想了约莫有四年罢。”

“……四年。”金五冷笑一声,“四年还去救甚么人?早死透了罢。你以为候天楼乐善好施,能把你那心上人好吃好喝的供着么?”

若是落在寻常匪贼手里,四天便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一命呜呼了,更何况是杀人无情,堪称天下最恶的候天楼。

白衣人顿了一下,却带着清明笑意道。“他若活着,自然是万幸不过;但他若死了,在下也会带他回嘉定府中安葬。”

“…那里是他的家。”

那人喃喃道。这一句话里似是道尽了年岁沧凉,命数无常。

一时间,青帘舞动,萧瑟秋风淌入肆中。走客喧闹、舞姬倩影,诸种繁华盛景倏然如浅淡水墨般隐去,唯见这素白人影端坐在案前,似是天星落凡般遗世独立。

这话说来却是情真意切,不论是谁听了定会心头酸涩:一个人究竟要历经多少狂涛骇浪,才能将恩仇怨恨视作寻常?又是要用情几多,方能不辨生死,一往而深?

金五望着对面的人,持着酒壶的手停住了。他忽而觉得自己离那人很远,明明只隔一条案桌,他二人间却似遥遥隔开一道星河。然而他自己也说不上这是甚么感觉,只觉得忽而胸口发闷,喉中哽咽。

“你要救的人是谁?”黑衣少年平淡地问道,两撇眉却已先沉了下来。

白衣刀客没想到金五会对此有兴趣,略微一怔,旋即笑道。“说来公子应该也知晓一二。”

金五想,我与你未曾谋面,如何知晓?他自顾自地伸筷去夹花生米,嚼得嘎嘣作响。

但那人的下一句话便让金五忽地噎住,喘不过气来。

因为这白衣人道。“他是嘉定镇国将军之后。”说着又轻笑了一声,话里尽是怀念的笑意。

“名字叫金乌,是我的…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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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开启胃疼感情线_(:з

对不起,真的好慢热(土下座)

第63章 (二十三)念久却成魔

左三娘提着几个浅黄桑皮纸药包儿轻快地挤回梨阁前,阑干上却已不见了那个慵懒晒日头的人影。她略微一怔,回首时却望见对面酒肆二楼的碧绿竹栏与青帘里影影绰绰地坐着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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