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侠(816)

作者:群青微尘 阅读记录

就着白烛翻了翻谱册,李方生只花了一个时辰便看完了。他曾是北派里被称作天才的人物,记性好,不一会儿便把那刀谱上的字画全数记下。

素白月光如水泻入房中,想起白天种种,李方生又不由得记念起王小元所挥出的那一刀。那一刀也似写刻于他的心上一般,久久不能去痕。

“那师父…真是个奇人。”他喃喃道,“也不知他那惊世刀法…这府中是否藏有?”

一旦生出这念头,他便格外坐立不安。凡是武人,必定会对高妙功法念念不忘,甚而发痴入狂。在下房里踱了一会儿步,李方生禁不住心痒,还是悄悄将门掀开一条缝,溜了出去。

府院甚大,轻絮似的云彩浮在天际,月色如清冷霜华,落在身上时也寒意渐生。走过山兰从与槐林,穿过曲廊,片刻后他到了连着厢房的书斋边上。园里熄了灯,只有堂屋里似有些摇曳的火光。这府里没有守园侍卫,看起来清净而松懈。

李方生将耳朵贴在书斋门上,里头没有人息,静悄悄的,也没挂锁。他小心地开门,蹑手蹑脚地溜进去,在书架上摸索。

借着月光,他翻了几本册子,发觉都是些刊印的文集、物图考,写的是街头巷尾常念的话文,还有些花鸟图画。王小元给他拿来的刀谱似是书斋里的全部,这儿没多少本练武用的书册。

在架子上摸了摸,李方生发觉后头还有一层书,顿时大喜过望,抽出来就着月光一看。

全都是秘戏图,还是有彩墨套印、厚实成沓的秘戏图。

翻开一看,都是些人儿在榻上依偎的戏画,阳台云雨,行人道之乐。

李方生整个脑袋都麻木了。

他总觉得嘉定这地方古怪,如今只觉邪门。一个武人的家里不藏武书,光藏这些秘戏图作甚么?他使劲儿翻了翻这些图册,想寻出其中是否有甚么关窍。可哪怕把这地方翻个底朝天,他也没寻到那“神功无敌刀法”的谱册。

翻找了许久,李方生心里也生出些悔意。那少年好心收留他,他又怎地忘恩负义,翻起人家家中物件来了呢?若不是今日所见的那刀法着实教他牵肠挂肚,他也不会一时做出这糊涂事儿。

正动身打算回房时,他忽地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

书斋连着厢房,那声响是从厢房里飘来的。似是有人在说话。

“你说…我要怎么罚你?”

那声音喑哑,隔着板壁飘来,却又有几分熟悉。李方生心尖一动,不由得好奇地凑近去听。

“你弄坏武馆、祠堂、酒铺子已经不是第一回 了,街坊常向我告状,有些火恼的还闹着要把你逐出嘉定。你究竟想要我往外赔多少银子?”

壁上有条细缝儿,李方生将眼凑过去看。只见得隔壁厢房里一盏暗淡的铜油灯正缓缓地摇着焰苗,昏黄的灯光里有两个人影,一人坐着,一人立着。

坐着的那人嗓音沙哑,似是压着怒气。李方生一看便大惊失色,那不正是他白日里见着的、横行霸道的恶少爷么?站着的那人一身素袍,正是他傍晚时见到的武馆师父王小元。

王小元笑道:“要论作乱,你也不少。街坊里的小孩儿也同我说啦,你总爱出去横行霸道,东西南北地横敲一笔。他们是对你敢怒不敢言了,便专爱挑我的刺,你说是么,少爷?”

他虽面上带笑,颊边却有些虚汗。

兴许是看出了他心虚,金乌也难得地笑着点了点手指,“武馆的堂号牌子、石柱、梁木、门面修缮合计五两银子,酒铺子的酒招、十坛佳酿少说也要六两银子。我要从哪儿抽出这银钱去赔人?从你的工钱么?”

王小元的气势软下来了,他嘀咕道:“少爷,上月你就已经扣完我的工钱了。”

烛光昏黯,满室都是淡黑的影子。

金乌以手支颐,低头不语了片刻,道:“那便多加些活儿给你干,从别处抵上银钱。”

如今也只有这法子了。王小元点了点头,依然一身冷汗。他从金乌的面色里瞧出了些许不对劲,这人老奸巨猾,肠子兴许都是黑的,准不会放过他。

“要我做甚么?”

“就干你最熟悉的老行当罢,你刚入府时说自己最擅甚么事,今夜就干甚么活计。”

金乌仰面朝他一笑,笑容险恶而戏谑,口吻却冷淡而斩钉截铁。

“把衣物除掉,过来,王小元。”

第368章 不见旧时人(四)

孤月悬空,清辉皎如寒水。

月色从万字窗格里透进来,浅浅地流淌在厢房中的两人身上。

李方生贴着板壁,一动也不动地从缝里窥探房中动静,心里像烧起了教人焦渴的火。

他大抵弄清了隔壁厢房中发生了甚么事,那白日里曾与他交手的武馆师父是这府邸中的下人,而那恶少爷正是府中主子。一时间,李方生义愤填膺。可他又不敢出去,阻止这一行径。一来他自知不是那恶少爷的敌手,二是此时出声,便会暴露他入书斋中偷看谱册的行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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