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骑马来+番外(176)

作者:弦上孤鹤 阅读记录

赵景中其实没有去斗什么蛐蛐。他出去不久又绕了圈翻了篱笆蹲在檐下墙根处扣着泥土生闷气。

他也不知道气什么,只一个劲儿想。凭什么读书就要做官?他偏不做。

蹲的久了容易腿麻,他便搓掉手上泥土准备再翻出院子,装个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刚起身欲走,就听熟悉的声音自灯影灼灼的窗子里传来。

“晚来细雨笛声慢,醉梦故国晓星残。犹忆谯楼今尚在,新柳又绿旧河山。”

是一首诗,他听的不太懂。或许懂了,却不解其中无尽的悲痛凄凉。

谯楼是什么?新发的柳枝又怎么会染绿旧河山?

年少的他并未细细去思量这首诗。

到了枝叶发黄的秋季,裴潋同宋遗青爱携着几包甜糕,在江上泛舟赏四面的枫叶林。小火炉烧着新茶,远处的古寺钟声阵阵。

“敢问老人家可否捎我一程?”

有人站在岸边遥遥招呼。

撑船的船夫收了里面两人的文钱,不敢轻易做决定,只好俯身问:“岸边有人想渡江,二位可容我送上一程?”

宋遗青放了茶杯,顺着船夫示意的方向看去,只看了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有何不可。”

得了准话,船夫撑着竹篙慢慢将穿移到岸边,对那人笑说:“郎君上船罢。”

那人穿着长衫,虽旧了些,却像是读书人。老船家态度极尽温和。

“多谢。”

方头鞋踩上船板,甫一低头,三双眼睛俱是惊诧。

“是你?!”

古有他乡遇故知,今个有新朝遇旧人。

裴潋给人倒了杯茶,热气氤氲中,缓声问:“要往哪里去?”

不知是不是久不见故人,顾怀壁眼眶微红,忍不住叹息。

“宁州。”

顿了顿又颇为感叹,“怀京一别,竟不知你们隐居在了江南。”

船夫挑起竹篙带着阵水声,他望着江面出神,把要溢出眼眶的泪水逼回去了,方转头道:“新朝虽把亡国的罪名甩在昔日的新党头上,治理天下却是用你们拟定的新制。”

“新制便是想要百姓过的好。”裴潋道。

言外之意,只要新制的目的达到了,罪名随他去。

他是由衷之言,顾怀壁反而噎住,半晌才出声,说的却是不相关的话。

“当初你为新党,我为旧党。说来可笑,并非我本心。只是一时负气罢了。”

裴潋抬眸,见顾怀壁脸上扬起一抹释怀的笑意。

他说:“裴潋,那时我是十分厌恶你的。”

不知是不是苦闷久了只能不断地回忆往事,顾怀壁说起那些裴潋自己都不知晓的恩怨时,心绪异常的平静。

“我出身江南,家中不富裕,却足够吃饱穿暖。我自小爱习书,想着要考取功名做个好官。兄长不同,他生性惫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以屡屡落榜。父亲便掏空了家产想为兄长捐个官。”

说到此处,宋遗青和裴潋同时想到一件事。

果然,又听顾怀壁继续道:“江南的知州胃口可真大啊,父亲赌上了家产也才给兄长捐了个师爷的官,给县令打下手。可官职尚未到手,裴潋,你便把一切都抹除了。家财散尽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裴潋摩挲着粗糙的杯壁,陷入回忆,“建元七年,江南税银案。知州伙同下属官员贪污盛行,买卖官职。所有账目俱被呈给了官家。”

账册是他亲自核对递给官家的,错不了。但那么多人中,一个顾姓又哪里会让他格外留意。

顾怀壁哑然失笑自嘲,“你定要笑我不明事理。我也知父亲买官职不对,是以曾怨恨于你,又心生羞愧。”

船身微微一晃,船夫站在外面吆喝他下船。

顾怀壁站在岸边,终究没忍住对裴潋大喊,“若来日到了宁州,定要前来拜访。”

没了官职,他靠着代人写信,卖字画也能糊口。

裴潋笑了笑应下,“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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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景中的印象里,裴潋没心没肺,说话还不好听。但他确实随意处极尽温柔,风华内敛。他只记得裴潋和宋遗青是从怀京来的,自己也是。

怀京是衡朝的国都,不是新朝的。新朝的国都是盛京。

裴潋不爱写文章,更不见他做过几回诗。唯一的著作便是那本记录新制的书。他写完了,就扔在木箱中再没翻出来过。

赵景中的少年时光充斥着诗书,义父,阿奴。他看着那两人慢慢有了中年的模样,但风华更甚,活的肆意又背负着不堪言说的事。

直到他在盛京蹉跎了三年,满心焦急回到熟悉的江南小院里。

春光融融,海棠繁盛,那两人醉卧在满地海棠中,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再也醒不来了。桌案上酒杯中还留有剩余,清冽的酒水化成他们嘴角溢出的鲜血刺痛赵景中的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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