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骑马来+番外(29)

作者:弦上孤鹤 阅读记录

然而裴潋似也是随口谦虚一提,落子间不爱思量,却步步有章法。

“前些日子各地税收陆陆续续押送至京城。江南的比以往多出两倍,是各州府最多的。”

税收属于政事范围,以往宋遗青虽然不想在入仕途前沾染。可现在碍于父亲职位和近期与裴潋走的近了些,便也稍微放下顾忌接了话头。

“纵使本朝开国以来便是轻税。但江南物产丰饶,今年的税收才是该有的分量。”

宋遗青话说了一半,适可而止。不是他忌讳着什么,而是和裴潋这等聪明人说话没必要句句不漏。

物产丰饶,极尽繁华的江南自然也会是所有地方官最想去的地儿。如此也最容易滋生出贪污的事儿来。

从年前裴潋亲赴江南查的税收贪污一案就能看出来。不是今年江南的税收多了,而是前些年,甚至先帝时,那些地方官对每年的税收层层盘剥,至少刮了一半走。

应付着各地灾害,边境守军支出,国库近乎空空,反倒是那些贪官一个个肠肥脑满。

第三十七章

宋遗青这段分析自然也是裴潋心中所想。不止他们,只怕现在宫城中的官家也已经料到其中因果。

“待元旦大朝会,地方官齐聚京城,吴舜钦呈上劄子,届时便可知这位江南太守是如何让地方官一锭税银都不敢吞的。”

大朝会一年就这么一次,各州府那么多官员前来,不可能都挤在大庆殿内。是以官职不高的都站在禁门外侯着,以便官家随时召见。

吴舜钦既然身居江南太守的特殊位子,官家必然要召见,以汇报政绩,了解情况。

裴潋思绪一转落在棋盘上,只吃了不加思索就落子的亏,不禁一反常态,装出苦恼模样求饶。

“阿迟可抬抬贵手,让裴某悔了一子罢。”

与裴潋打交道多回,宋遗青十分清楚这人什么脾性。他扬手打退裴潋要收回的黑子,很是严肃。

“维崧兄棋品可不太好。”

他倚靠在软枕上,认真回忆往事,促狭笑道:“宋某只让过玩泥巴的孩童。”

言外之意,裴潋要是肯承认自己还不如一个小孩儿,就允他耍赖。

当然,裴潋顶着官职,又是二十二岁的年纪,纵然脸皮再厚,也不愿把自己降到孩童的地位。

耍赖没成,裴潋反而不自觉笑起来,心道:我若是自比了孩童,还要做什么清风霁月,那年岁可真差了些。

对面没了声音,宋遗青只当裴潋果真拉不下脸,利索吃了他大片黑子,又不免好奇。

“纵然吴舜钦手段了得,以江南官场的脾性,不会给他下绊子?”

他这里说的下绊子可不是什么耍手段,而是担忧吴舜钦的小命。

江南远离京城,那些人若真想悄无声息弄死一个初来乍到的太守,方法太多了。

裴潋盯着棋盘,费心费力拯救他仅剩的“半壁江山”。闻言,也只突然笑的别有深意,沉声道:“吴舜钦出身旧都宁州。就算昔年太宗迁都怀京,旧族权贵却大多都留在了那里。而吴舜钦便是成安公一脉。”

宋遗青捏着棋子的手猛然一顿,抬头问:“可是吴岑,吴老将军?”

“正是。”

棋盘上的局势左右无法挽回,裴潋索性认输。

昔日太宗迁都,自开朝便扎根宁州的权贵家族庞大,无法随着前往怀京。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权力必然会被架空。因此有藩王打着为权贵谋利的旗号趁机造反。危难之际,吴老将军以年老身躯,率领吴家军围堵叛军于宁州,硬生生压下那场叛乱。

而后太宗龙心大悦,当场封吴岑为成安公,世袭官爵,荫及子孙。

迁都之乱是衡朝开国至今唯一一场叛乱,不到三日就被平息。宁州城内血流成河。经此一役,成安公吴岑在衡朝家喻户晓,无人不赞其美名。可惜成安公一脉愈发不济,竟已经到了谋文官的地步。

但即便如此,家族人数众多,美名在外。江南那群老狐狸还不敢冒着惹衡朝百姓众怒的风险动吴舜钦一根汗毛。

“不愧是旧都宁州,当真是瓦片落下都能砸到权贵的地儿。”

只要了解到吴舜钦是成安公后裔,不难理清楚官家选中他去江南的原因。

嘴上这么玩味似的说着,宋遗青的心里却不停的往外冒着寒气。都说王者善谋,他现在算是深刻体会到了。

虽然宁州常闹水患,是迁都原因之一。但从宁州权贵渐渐衰落的情况来看,这才是太宗真正的目的。

国都迁至怀京,旧权贵身在宁州远离朝政中心,便是再根基深厚也不免一代不如一代。

这也是为什么衡朝虽有不杀文臣的祖训,但历代文臣都不敢造次的原因。一旦被官家贬谪至南方,就相当于和朝堂再无瓜葛。而不知朝政的文臣已经相当于“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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