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危歌(46)

作者:龙山黄小冲 阅读记录

这回连孟燃都吃惊不小,下意识停下脚步要去扶,“这是作何?”

郑舀歌跪在他面前,双手交覆放在地上,深深俯身。

“舀歌唐突。”郑舀歌眼角发红,声音不稳,“别人说哥哥不在了,我不信,都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这十三年我什么都没见到、没听到,我不信哥哥什么都不和我说就这样离开我,孟先生,是舀歌求你,无论是什么都好,就算真的只剩一盒灰,也请让我带回家去,让我从此死了这条心。”

孟燃僵硬站在他面前,他的呼吸粗重,垂在身侧的手指握起又分开,“我说过了,我......”

“孟燃!”

忽然一声怒喝响起,屈河尘从院门外怒气冲冲大步流星进来,身后是躲在门后不敢进来的书离,“我徒弟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你还不肯说实话?知便是知,不知便是不知,你倒是给个痛快!”

屈河尘走过来将郑舀歌拽起,心疼拍掉他衣服上的灰,又恼火冲着孟燃:“你要是说不知道也就算了,在这支支吾吾半句话不肯讲,心里头没鬼也被你养出只鬼来!我就问你!听雪究竟是死是活?”

孟燃像忽然之间被抽空了魂,人疲惫而苍白。他抬手用力按着眉心,闭上眼深深呼吸。

接着,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罢了,我早知会有这一天。”

孟燃转身进屋,再出来时身上多了个包袱。他的声音疲倦而冷淡,“跟我来。”

孟燃朝院门走去,经过杵在门口始终不敢靠近的书离时,书离怯怯叫了一声,“师父……”

“你回江北去罢。”孟燃淡淡道,“这里再不关你的事了。”

书离怔住,接着眸光黯淡下去,低着头默默退到一边,“……是,师父。”

孟燃带着郑舀歌和屈河尘往河谷上走。路上他们经过那座墓,墓安宁,寂静,石砌的墓口前青草萋萋,风轻柔连绵。野花开了又败,不知在这里又守了多少年。

孟燃停在墓前,说,“他就在这座墓里。”

郑舀歌愣愣望着墓门,一时大脑空白,“这是……哥哥的……”

孟燃说:“这座墓不是为他而建。你猜的没错,他的确没死。”

那一刻郑舀歌的腿瘫软,他霍地腿软后退一步,眼前阵阵晕眩发黑,心脏的跳动好像也突然变得忽快忽慢。一旁屈河尘用力将他搂住,转头急问:“你可别糊弄我,听雪若是活着,又怎么会在墓里?”

孟燃出神望着那扇冷冰冰的墓门,目光渐渐变得宁静、温和,甚至染上让人不易察觉的眷恋,“他已不再是原来的郑听雪,让他独自在这终南山自由自在过完一生,又有何不可?”

郑舀歌焦急问:“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哥哥他到底怎么了?”

屈河尘性子更急:“孟燃你要是再怎么神神叨叨说话,我可就揍你了!郑听雪又不是这世上孤家寡人一个,他有弟弟,有郑家,什么叫在这劳什子山里头自由自在过完一生?听雪绝不可能抛弃家人,莫不是你给他喂了什么迷魂药罢!”

他上前就要与孟燃对峙,郑舀歌牵住师父的衣袖,对孟燃说:“我知道先生一定有难言之隐,先生愿意带我们过来,舀歌感激不尽。但只要今天能让我见上哥哥一面,无论前事如何,从此便一笔勾销,如此先生可能放下负担?”

“负担。”孟燃低声喃喃,苦笑,“放下负担,从此我又能往哪里去?”

他只是自言自语,无人听懂他在说什么。他沉默走过墓,往山上走去。屈河尘一面牵着郑舀歌跟在后面,一面狐疑道:“我们不进墓?”

孟燃平淡答:“从墓门正面进去太危险,我带你们从山中暗道下去。”

“你——我就不明白了,这种事你怎么能瞒了我们十三年?不说我,我徒弟这么多年孤苦伶仃,郑家就剩他哥一个亲人,你就从来没想过让他们家人团聚?”

屈河尘从刚才起就十分恼火,孟燃却始终平静无波,开口:“你就当我冷血无情便是。”

“你!”

郑舀歌握紧屈河尘的手,师徒俩对视一眼,他摇摇头,屈河尘只得憋屈闭嘴。

墓穴位处河谷深处,依山傍水,背后的山树林茂密,路上十分陡峭。郑舀歌大病初愈,到一半路时就已累得直喘气,屈河尘要背他,他却摇头说不要,只咬着牙努力往上走。

“喂,孟燃。”屈河尘眼见着要下墓,心里头也紧张得很,忍不住找话说,“这地底下的墓主人究竟是谁?”

走在前面的孟燃答,“原是百年前一位护国将军之墓,据说将军在年事已高时开始修这座墓,然而不久后外敌入侵、国家大乱,将军奉命离开家乡戍守边关,战死,尸骨被敌人抛入江水,不得归乡。国破后将军的家乡被战火焚烧,墓还未建完便终止。从此这座墓便成了将军的衣冠冢。”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