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放开为师后颈!(137)

作者:乌尔比诺 阅读记录

“等等,等等!”一直阖眸,似听非听的沧浪突然打断,“后边这两句,打哪来的?”

阿鲤支吾片刻,小声道:“我自个加的,我听升平坊的说书先生都这样讲......”

沧浪神色不改,陷在藤椅里问他:“说书的还讲了什么?”

阿鲤见先生不责怪,顿时起了兴,仿着说书人的口气,眉飞色舞道:“想那杨大智何等奸徒,性又冥顽,到这个时候了,犹不死心。只见他回身夺人弓弩,搭箭欲取圣人后心,谁知听得一声‘奸贼,勿伤吾主!’王老将军百步开外,飞刃直击他面门,盔矛都斩断了半根,落马时怎一个狼狈了得!”

他学得惟妙惟肖,沧浪听得兴味盎然,末了把扇一合,叩实在掌心:“好,好得很!看来这几日逃学,没少往升平坊中厮混呵。还愣着干什么,一百遍弟子规,等我请你不成!”

阿鲤目瞪口呆。

杨柳梢头秋过却,隆康五年的第一件大事至此终告完结。

芙涯宫变,定西王家不计前嫌回马救驾,圣人感念之余下旨,加封王正宣一等军侯爵,开放晏川与陇溪两地皇家禁田贴补军粮,严令王家军不破羌虏不收兵。

宫难中被逼屈从的内阁诸臣,隆康帝体察情势,没有追究他们的罪过。只是经此一回,阁臣们被扣押在阴冷潮湿的庑房数日,衣食不备更兼心神忧惧,不少人出来就告病假,圣人也是当允则允,并且趁此机会往内阁补充了新鲜血液。

陈笠便是其中之一。

望着案头的报喜帖,沧浪想了想,记起库房里还有圣人岁前亲赐的云母神仙折花插屏,用来贺新婚差强人意,便唤阿鲤叫人搬出来。

阿鲤叼着笔杆正发愁,听见这话眼前一亮,笔抓在手里比划着道:“送那个去不如送连理枝的,一扇十二屏,好看又应景。先生可还记得,就是王爷之前送您的那——”

阿鲤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慌忙咬住话头,但为时已晚。

沧浪抬指替他揩了腮帮子上的墨汁,没答记得与否,只道:“别忘了王爷因何去的南洋,陈笠那个牛性,怎还可能受他的礼。罢了,照我说的去做。还有,方才叫你抄的一千遍弟子规,明日晚饭前记得给我。”

“......”阿鲤讨巧不成,欲哭无泪,心道先生官复原职以后,气性是越来越大了。

隆康四年的第二件大事,便是隆康帝下旨,破格擢升都察院中的一名小小风纪官为太子太傅。

当朝没有太子,太傅一职不过虚衔而已。但知晓沧浪身份的人皆知此举意味着什么,只是碍于皇家威严,谁也不敢把心照不宣的事放到明面上说,《晏史》中对此亦讳莫如深。

至于沧浪,无人比他更清楚天家让步的代价,比起殊荣,这更像是他的隐痛,沧浪同样连半个字都不愿提及。

陈笠左迁以后搬了新居,宅子前设有上马台,五进院子显得格外轩敞,此刻便是教聘礼据满,也丝毫不觉得局促。

沧浪提扇在前,仆从抬着屏风随在其后,入了门便听见几声狗叫,沧浪脊柱微僵,猛地刹住脚步。仆从一个没留神撞了上去,捂着发酸的鼻子问:“大人怎么了?”

太傅大人怕狗,这秘密就连阿鲤都不知道。他而今出入总有扈从仆役相随,可唯一知道替他伸手拦狗的人早已不在身边,沧浪宁可畏惧着,也没再想过假手于旁人。

沉默间,陈笠刚好打道回府,身上穿的是素色袍子,一点看不出好事将近的模样。他见沧浪踟蹰,吩咐人把狗栓去后院,才抬手将其往里让。

“区区婚事,何敢劳动太傅大人大驾,平朔惶恐。”

从那件事过后,陈笠的态度便有些不温不火。沧浪知他心中郁结,从来不计较什么,笑笑问:“这是打哪来?”

“婚期在即,才往郡主府纳过吉。韫平的意思,眼下南洋战事艰难,婚典还是诸般从简的好。”

高王两家婚约作罢,王韫平在闺中耽搁了两年,其间登门求娶的大有人在,她却仿佛心灰意冷般一概婉拒。直到今岁开春,陈笠入选内阁后求的第一件事,便是请旨圣人赐婚。

隆康帝起初尚有顾虑,再三遣黄德庸过府询问郡主的意思。谁知缘分自有玄妙,王韫平悉闻陈笠的心意,当下并无踌躇,起身揖礼,从容答言。

“陈大人危难时刻挺身救驾,血气方勇,实为我大晏男子之楷模。韫平真心敬慕,愿将终身托付给这样的英雄。”

过去的一年晏室凄风楚雨,正需要来些喜事一扫颓唐。天家赐婚、群臣来贺,排场之大自不必说,沧浪看在眼里的却是陈大人念念不忘、终得回响,更为他二人感到欣慰。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