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放开为师后颈!(165)

作者:乌尔比诺 阅读记录

辽无极挥剑招架,但曾经斩动四方的手再也挽不出利落的剑花。剑锋偏了方寸,灯台撞得他倒仰,身侧的影卫伺机挑刀,鲨鱼皮甲被生生劈开,一尺长的伤口冒出大股鲜血。

影卫还待再上,闻得四周异动,盲眼侠客艰难摸索到那支竹笛,丹田聚气。早前一场劫数,令他内力折损泰半,过去的两年里,玉非柔千金散尽,只为替他寻得恢复功力之法,虽有小成,但与当年叱咤蓬莱的骑鲸少主相比,决然不可同日而语。

衔枚无声,疾飞如风,但辽无极后跃之势更快。他立稳了身形,那行至穷途的一纵牵动了伤口,前心后背痛得麻痹,只剩下半臂的余力。抬眸,原本空洞洞的眼底风霜如磐,槊血荡袖震开一室青光。

陡地,笛音激越扬出,声遏佛光煞气,神好魔也好,皆在原地仓皇掩耳。擒贼先擒王!辽无极倾尽最后一点精气,力贯剑身,他扑过去,潜蛟破水似的将常敏行狠狠一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常毓无暇踌躇,几乎立时跌进屋内,赤红着双眼张臂挡在常敏行面前:“爹——”

许是这一声,让辽无极分辨出了来人,也挑动了那点敝帚自珍的窃喜和情肠。

想到也许就在不久后,这世间也会有人这样唤自己,辽无极剑随意迟,眼底的风霜悄然褪去,漫上一股温流。仅仅弹指间,数柄薄刃劈头斩下。

他的剑被震飞,竹笛在手中碎裂成数片,藏身不出的蛊虫嗅到了死亡的气息,纷纷弃暗他投,半途却被常敏行掀灯燃油,一把火烧得干净。

辽无极伏地奄奄,肩上皮肉翻卷着,伤及了颈间动脉,青衫染血变成骇人的缁色。

恍然间,他听见了封璘的声音,说的似乎是“双屿暴动,私商竞相检举,常家罪行大白天下”,云云。

辽无极终于松快下来,随即遗憾起自己未能出师双捷,见到兖王也没法敲成倍的竹杠。

外部的缇骑列队疾行,很快堵住了所有的大门,封璘带着一队人马冲进来,被眼前肝髓涂地的惨相慑住。

“辽无极......”封璘低低地喊。

辽无极动一动薄唇,发不出声音,看口型说的是“阿柔”。他微微翕张的眼睛似又聚起了一点光,如星子沉海,映亮了瞳仁深处的那个影。

残枝筛遍霜晨月,转而又是东方初白。

可辽无极闭上了眼,光已逝去,他也不会再醒来。

第78章 终章(上)

沧浪到门外时,想提袍进去,脚步彳亍了下,才发现这屋子没有门槛。

堂屋内陈设清简,没什么重器摆件。沧浪记得几年前醉仙居还在那会,玉老板连置杯盏都要镶金嵌银,远不是今日这副做派。

他进出不拿自己当外人,玉非柔则越性当作没他这个人,自顾自地对烛忙碌。一竿翠竹在她手里掐头去尾,骨节中空的那段很快被磨得水滑锃亮,佩在身边不像拐杖,倒更似点缀风流的一柄剑。

知夫莫若妻,沧浪感慨地说:“少主好福气。”

“他自然是有福的,”玉非柔头也不抬,身孕让她瘦削的轮廓稍显丰实,最初明锐的惊艳在昏光里融化成了潺溪,光是这样一个侧影,便让人无端联想到了天荒地老,“就凭我这么稀罕他。”

斯夜的风波未知究竟,两家人,一处院,都在等水师府的消息。

屋里实在暗,沧浪取了火折子将纱灯点亮,还秉着一支烛挪到玉非柔面前的小案上,怕她伤了眼睛,又忍不住对她膝边挨着的十来根竹杖大惊小怪。

“做这么多,便是一年一换,也够那花孔雀用到知天命的年纪了。”

玉非柔回道:“这才到哪儿,骑鲸帮少主!过去是讲究,现在是穷讲究。拐上沾了手汗都嫌脏,我能如何,只好有备无患了。”

这话听来无奈,可瞧着那副笑模样,分明只有甘之如饴。

沧浪拾起一根竹杖,指腹沿那凹凸描摹出个团纹的形状,寓意团圆。他微微地有些走神,便听玉非柔平静地扯开了话题。

“辽无极拔除火引之后呢,常敏行心地险恶至此,难不成就这么轻纵了他?”

沧浪放下竹杖,心神归了窍,正色说:“封赏常家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大名领主便是再心痴,也不可能不犯嘀咕。何况他离贞节牌坊本就差得远,一见那封密信,肺都要气炸了,做出釜底抽薪的事也不稀奇。”

“什么密信,什么釜底抽薪?”玉非柔满脸狐疑。

沧浪轻抿唇:“说起来,这都是阿璘的绸缪。”

谣言是把尖刀,揳进常敏行与倭人的信任当中,劈开了一道裂缝,但封璘显然觉得不够,他还欲将那把刀捅得更深,直切肯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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