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放开为师后颈!(170)

作者:乌尔比诺 阅读记录

眼见得刀光寸闪,迟笑愚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九死一生之际,暗器跟弯刀铿锵交错,狼牙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刮倒敌军,直冲向前。

援军迅速集结成鸳鸯伍,南洋水师的陆战优势很快显现出来。封璘随着百尺烽的呼啸,策马已飞奔至跟前。

他冷眼俯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常小公子,少顷道:“报仇的法子有很多种,以身作饵是其中最蠢笨的一种。入我麾下者,无论何时都须记紧一件事,锋刃向仇,非己血肉,连这点都做不到,这身盔甲算我白赠你了。”

常毓迷迷濛濛地抬起脸,手指轻蜷了下,渐渐止住了哭声。

大名领主猛然撞翻钢刃,反手抽出绑在腰际的火引,在跟鸳鸯伍错身时按低了头颈,往礁石上用力一划,火星四溅。

“封璘,我是输了。”他纵身跃上犒军的真龙宝船,那是他此行最后的目标,“你也别想赢得体面。”

封璘拎着缰绳在掌心挽了几道,说:“引火烧身,不得好死的是你,与我何干?”

大名领主狰狞地说:“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劳军的贺仪里除了金银玉器,还有百人骑的等身塑像。晏帝时隔三年,终于下定决心要给杨大勇等人正名,结果却被我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如此折损颜面之事,你猜,大晏皇帝会不会治你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颜面。”封璘提缰思忖,正色的脸上忽地笑了笑,有点邪性。

“颜面当然重要,但要看是谁的颜面,”一个身影翩然而至,沧浪打扇的手微抬,衣袖下滑,内衬着月白束袖,就像是栖在这硝烟天地的白鸟,“殿下说,是不是?”

封璘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他跟前,风吹着发尾遮了面,他替沧浪拂开,手指在侧颊停顿了下。

明眼人都看得到,刚刚经历生死鏖战的兖王殿下,得胜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将支金簪端端正正地佩在了那人发间。

“先生所言,”封璘退后几步端详,众人里无论是敌是友,皆感手脚不自在,只有他若无其事地回,“有道理。”

大名领主攥着火引的手不自觉开始颤抖。

封璘神情尽敛,无人看清他何时出的手。大名领主吃痛捂住手腕,火种后倾,他在噼啪声里骇然转首,燃着火头的残木从眼角飞掠而过,削断了耳际的一缕发,震恐顷刻间在眶底爆开。

“不——!!!”

船舱内放着的不是别物,正是被东瀛人虔心供奉的天照神风玉像。相传此物曾为东瀛镇国之宝,后于幕府战乱时期流落中原。大名领主屡番搜寻,皆无所获。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第一次瞻仰神像尊容,是在他亲手将其炸毁之时。虚影散乱间,他仿佛看见碎掉的还有东山再起的来日。

封璘没有任何迟疑,剑锋势如破竹,从正面结束了他的咆哮。

凭有千般惊涛骇浪,都只在阵前翻波,一林之隔的小木屋,嚣风归于沉寂。

玉非柔伴着辽无极的尸身在此,心无旁骛地替他梳洗,眼神片刻也没有旁顾过。

绽开的皮肉,断裂的筋骨,笛也折了,青衫也脏了。

玉非柔边收拾边叹,“姓辽的,我不过几天没见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你说你,这么死,得多难受啊。”

不知过了多久,她颤巍巍地抬起脸,手握着竹杖反反复复摩挲。

“对了,有件事情忘了跟知会你。骑鲸帮这些年的家底被我掏空了……你瞪也没用……我干的是正经事,算是遂了你的那份愿……”

*

钦安之役的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汗青折过数叠,铺展开来就是一幅波澜迭起的灵海图。

隆康五年,严冬。

千岛诸夷举兵再犯钦安,南洋水师临岸坚阵以待,旗举伏起,奋力戮敌,削首三万两千七百二十四人,凡有生擒亦格杀勿论。此战歼敌之数,倍于当年倭乱罹难者众。

大捷!

至是,千岛诸夷深受重创,敛迹不敢为大寇,大晏海疆自此得安宁百年有余。

隆康六年,暖春。

就在大捷后的次月,隆康帝颁下罪己诏,自苛“人冤不能理,吏黠不能禁,民心蒙昧,皆朕之过”,此诏用意,便是为三年前在钦安惨案中蒙冤的秋、杨等人正名昭雪。

圣旨颁下的当夜,沧浪单人匹马沽了酒,去到城外乱葬岗。过往十年间的起伏就像醉梦一场,他捧着那卷圣旨,醉狠了,醉到天明也彻彻底底醒了。

再后来,圣人以龙体违和为由,命兖王出任监国主持朝政,凡内外军机急务,与内阁六部齐商共决。

钦安抗倭是场收服人心之战,经此一役,朝堂内外再也不闻反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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