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放开为师后颈!(51)

作者:乌尔比诺 阅读记录

尽管秋千顷仍不知道少年无由的敌意从何而来,但料定他尝过千百种苦的滋味,便有意叫这“苦大仇深”的小人儿知道,人世间其实还有一味不掺它物的甜。

“咯嘣。”

伴着极缓极缓的咀嚼声,阿璘腮帮子鼓起一小块。他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悄然探向秋千顷的手,又无声无息地背回到身后。

就在这时,水波倏荡,船身几覆。一阵嘈杂过后,舟上人抬首望向岸边。

作者有话说:

当爹的带娃就是总归没啥好结果,求一波海星还有评论吧

第26章 秋山无云复无风(三)

一干人立在岸边,方巾阔服,腰缀金玉,看样子都是新入学的豪门子弟,趁着天放晴出外游荡,殊不知叽叽喳喳的十来张嘴,却是败了和光鱼鸟的一番好景。

秋千顷满心反感,用眉间折痕表示。

更扫兴的是,阿璘昔日旧主刘韬也在,照例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他见兰舟上坐着的小奚奴幡然像是变了个人,不知哪来的邪火,踮起脚边石头,不偏不倚砸得船舷乱晃。

“你做什么?”

秋千顷双足还濯在水里,不便起身,索性撑臂后仰,微微扬起的眼梢总像是浸着轻蔑。

刘韬被激怒了,他说:“这小畜生偷了我的东西,本少爷今日是来讨债的。”

讨债?秋千顷好笑,“怕不是刘御史弃邪从正,家底都充了公,累得宝贝儿子无钱出来打秋风了吧?”

御史大人在任三年,“吞金蟾”的名号绝非虚得,秋千顷三句话戳人肋骨,顶得刘韬面孔都扭曲了:“姓秋的,你包庇贼首,你、你亢韭一气!”

这个不学无术的官家子,秋千顷猜他想说的是“沆瀣一气”。刚想刺人几句,却听身旁先传来一声轻笑。

秋千顷略微诧异地侧过脸:“你念过学?”

说完又懊悔,早在少年道出“山石嶙峋”四字时,自己就该知道他并非蒙昧之人。阿璘收了笑,没否认:“读过《千字文》。”

秋千顷轻颔首,穿好袜,捏住靴筒伸腿一蹬,惹得小舟又晃。他起身道:“要我主持公道也容易,你倒是说说,他窃了你什么去?”

刘韬眼珠子转了转,戟手指向阿璘的胸口:“便是那条玛瑙珠串,今日收拾书箧时才发现不见,定是教他偷了,否则一个贱隶,身上怎会带着这样的贵价货?”

那珠串秋千顷也知道,早在他为阿璘上药时就见过了。成色奇好,品相极周正,底部纹路是很难得的“西番莲底”,秋千顷自幼富贵丛里长大,当然晓得那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货色,更遑论一个小奚奴了。

见有人窥伺,阿璘把珠串紧紧攥在手中,满面戒备之色,眼角遽敛,竟成狼顾状。

可即便这样,他仍不肯开口澄清珠串的来历。

秋千顷跨前半步,不动声色地挡在少年前面:“人生到死无贵贱,我瞧着这珠串,比起你来更衬他。”此刻日晒正浓,影子投在船板上,刚好能把十三岁的阿璘完完全全笼罩其间,秋千顷越性不挪动了:“你说这是你的,证据呢?”

刘韬犹逞强:“我娘从大成宝寺为我求来的珠串,要什么证据!他若不认,便叫官府来审,大板子招呼上去,看他还嘴硬!”

他说着有些底气不足,当着同龄人的面又不愿露怯,于是搬出老子爹的官威压人:“秋千顷,你便为当朝太傅又怎样,不过三品清流,半点权柄也无。我爹随便弹劾你一个渎职之罪,九年考满,你想都别想。”

秋千顷素袂随风,一扫慵懒之态,出口再不留情:“这玛瑙质地上乘,一看便是产自凉山的极品南红,那处千里荒地,何来的禅寺高僧供令堂参拜。抑或者你又要说,珠串经人舶来在庙里供奉,可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海禁以后,南红玛瑙运至关中是大内才能用的贡品,难不成你娘亲烧香拜佛,竟是拜到了圣人府库中去吗!”

唇舌作刀,杀得刘韬这个酒囊饭袋无从招架。他就是个混世魔王,哪里受过这等闲气,脑袋一热,夺过小厮手里的镇纸劈脸就砸过去。

巴掌大的镇纸分量不轻,但意料中的钝痛迟迟未来,侧旁一道影掠身向前,锋利的边棱只堪堪划过他的眼梢,旋即被人挥掌弹开。

少年擒在他双肩的手臂,意外地劲痩有力。

秋千顷额角见血,类似银线的液体流淌过眼尾痣,溅了几滴到搭肩的手指,很快被他抬臂拂净:“还不快滚。”

意识到自己闯祸的刘韬吓坏了,掉头就跑,秋千顷立稳了身,对护他的阿璘笑出一口贝齿:“看了没,往后对欺辱你的人,就得这样,以牙还牙。”

阿璘不无沉默地打量着那排细白的牙,最后,目光定格在眼尾似有若无的一撇红:“你不问我珠串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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