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放开为师后颈!(7)

作者:乌尔比诺 阅读记录

迟笑愚道是,又从胸前掏出一支顶簪,道:“县令手下冯主簿塞的,说是那日误拿了王爷的内宅人,以此物向先生聊表歉意。先生如若不嫌,往后还有多的。”

封璘就着他手瞧了眼那簪子,金托之上还叠玉托,下层密嵌红宝石的花朵,不识货的都能看出价值不菲。

“姓谢的倒乖觉,知道拿人软肋。”

迟笑愚问:“要退回去吗?”

“送出本王的东西,为什么要退?”封璘指间把玩着簪子,脑海里不自觉浮现那人脂玉般的脖颈,“去城里寻家银铺子,将此物熔了,打条链子来。”

他想了想,团手比划了下:“约摸这么细。”

*

拥有这么细脖颈的主人此时仍被蒙在鼓里。

知道行宫憋闷,是人都不愿意久待,封璘许沧浪在自己公干的这几日,可往醉仙居打发时间。但他有言在先,不许出院门、不许召歌伎、不许唱艳曲,怀缨监证。

不许不许不许,沧浪烦的,马尾都不兴扎了,靠在廊下拿莲子扔狼玩。

“君子义以为质,信以成之。说话不算的,是小人。”

怀缨左右躲闪间隙,嗷呜一声表示认同。

沧浪坐直了身:“我答应过杨兄弟,若他有了麻烦,想发设法也要带着朝中钦差去见他。而今他告状不成反被诬陷,身在囹圄一定很盼着有人来救。”

怀缨晃了晃脑袋,又是一声嗷呜。

沧浪觉得有门,难得匀出点笑,循循善诱:“我不肯做小人,你家主子亦不肯做陷人于不义的小人。你若真忠心王爷,此刻就不该拦着我,否则陷我于不义,便是陷你家主子于不义。”

畜生有灵,也禁不起这么忽悠,怀缨蹲坐在面前,歪着头疑惑地看他。

一人一畜对看良久,沧浪终于耐性告罄。

他“唰”地扯下脖上的狼牙,斜抵在喉头,低声威胁:“我知你心里头明白,今日这院门我若出不去,明日你家主子回来,见到的就是一具尸体。”

怀缨骤然起身,狼眼里透出骇惧的光。

半柱香后,等到院中杂役发现了墙角狗洞,喊老板娘来看时,沧浪已奔走在通往码头的官道上。

解军的文书贴得市坊可见,上头写明发遣的时辰、地点,却独独没有公开军犯的姓名和罪行。沧浪想也知道,这是县令大人暗度陈仓的把戏。

要是没有先前码头那一出,谢愔大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狱中结果了杨大智,但兖王既已知情,他行事便得更加迂回。

流放这主意就不错,海上天气波诡云谲,什么样的状况都有可能发生,翻几条船死个把人,报上去兵部连理都不会理。

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官道走尽了,来到一条石子路上。软底布靴踩着锋利棱石,近于无物般硌得生疼。

钦安县城三年前受过倭人的炮轰,坍圮的城墙、残毁的官道直到去岁初才重启修缮。然而修缮也只是尽着门面先来,诸如码头这等防御工事,县衙推说没钱,往上面洒了层碎砂石子便仓促了事。

沧浪原不是多矫情的人,怪只怪封璘平常优容太过,惯得他如今多走两步路,都有些吃不消。

很快桅杆在望,登船地点选的煞是僻静,岸上只有搬运货物的船工经过。沧浪一眼看见凉棚里,几个衙役正头对头聚在一起斗蛐蛐,助威咒骂声不绝于耳。

桅杆上铐着一人,面膛黝黑,模样方正挺括,一袭褐衫还是别时穿的那件,沧浪心中顿喜:那不是杨大智却谁?

“不玩了不玩了,项霸王最近老打蔫儿,输得老子裤子都快没得穿了。”

其中一人嚷嚷着扔掉竹签,活动着肩颈朝后睨去:“老大,这人眼看快不行了,要不要给点水?”

衙役头子白他一眼:“忘了冯主簿怎么叮嘱咱们的?走水行船三分命,他捱不住死了,关你屁事。何况这家伙是要发遣充军的,占着一份粮饷,死了岂不更便宜?”

众衙役嘿笑,彼此心照不宣。

沧浪匿在滩上一块礁石后,闻言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拳。

事关通敌大罪,不报兵部,不请大理寺裁决,就这么一纸文书发配荒岛,甚至押解之人还未登船,官差便琢磨起吃空饷的事,吏治腐坏至此,当真千古奇闻!

海上风高浪急,沧浪心道,决计不能让杨大智上了这些人的贼船。眼珠子在眶中转了几转,视线落在桌角那只黑沙吊子上。

半刻钟后,一清瘦仆役提壶上前,给众位官爷续茶。

他发缕遮面,瞧着有点眼生,只是没有多少人在意。军中占役之事时有发生。为了一月数钱的粮饷,不少士兵年不习阵,反被强压着做各种苦力,码头上每天都有生面孔,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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