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生淮安(55)

作者:阿咸不甜 阅读记录

北燕使者入殿时,大魏朝臣已然文武分列于殿内。领头的使者在内侍后头垂首而行,从门口走到御前的一路,余光暗中打量着魏国的朝臣。

他见周阁老果然不在朝堂上,心中暗喜。心道魏国这么多年一向由周阁老把持着,一朝失了主心骨,他这趟就极有可能从魏国这儿讨到好处。

行至御前,见魏国皇帝近处为首站了两人。

一人甲胄傍身、凶悍阴沉,一人清冷纤细、风流蕴藉。

使者心头一跳,却来不及细想,跪倒在地拜见魏国皇帝。他一边口中说些歌功颂德的场面话,一边脑子转的飞快。

身披甲胄的他认得,是当年令北燕边境闻之胆战的活阎罗,前些年听说死在外头了,不知怎么又好好站在这儿。

一身文气的想来是魏国的太子太傅,听说就是他带着魏国太子从忽尔汗手下逃出生天。只是传闻他受了一身伤,是个命不久矣的样子。不想眼下见着虽是面色苍白了些,竟是腰背笔直、毫无疲态。

再一回想,自他从玄武门入了魏宫,所见禁卫刀锋戟利,朝臣冷静沉稳,竟是不像刚经历过宫变的样子。

倒像是,倒像是布好天罗地网,只待他入瓮了。

这使者猛然惊醒,盯着额前的一小片地面,冷汗直下。

他来的仓促,本以为魏国元气大伤,并未做好完全准备,若是……

待皇帝让他起身,再开口时,他面上不敢显露,心里已然大乱,再不敢投机取巧,字字斟酌道:“吾王听闻先王忽尔汗死于魏国宫廷,心中悲痛,还请魏帝给个说法。”

皇帝颔首,淡声道:“忽尔汗犯我国都,意外身死,寡人深感遗憾,却也无可奈何。”不待使者开口,又道,“此事由太傅经手,一干事仪,还请太傅详述。”

段青竹应声出列,略一施礼,抬眸,凤眼清澈。

那使者只觉得这一眼便被对方看透了自己的全部筹码。

萧道坤立于段青竹身旁,看着自己心尖上的人于朝堂之上言辞清晰、掷地有声,只觉得心中骄傲又恍然。原来他不在身边的这七年,当初谨慎小心的小十三,已然成长为能为大魏独当一面的太子太傅。

午时。

红日当空,其道大光。

钟响三声,余韵缭绕整个宫城。

北燕的使者铩羽而归,一路沉默地走过宫道,一炷香之前,他刚刚代表北燕同魏国签订了三十年的条约,那条条款款,或许会影响两国十年甚至百年的前行道路。

出了朱雀门,他忍不住回首,最后看向这座巍峨的宫城。

魏国的皇城历经二百年风雨,屹立不倒,于正午的日光之下熠熠生辉。

隆安十一年,魏国与北燕签订条约,史称隆安协议。

自此,三十年两国边境太平,开通了一条横贯南北的通商之路,造福沿途十万百姓。

朝堂。

燕人走了,众臣的面色却不曾轻松多少。

外患处理完,眼看着就要处置老氏族了。如今主谋周氏已然下狱、府邸查封、宜妃被囚禁宫中,老氏族彻底失事。反观革新派,段青竹对北燕使者铿锵有力的言辞还在众人耳中回响,端的是风头正盛,若是段青竹愿意,顺势彻底拉下老氏族一派其他家族的人……

一时间没有参与通敌的老氏族,人人自危。

这帮人里有个纨绔,官做到了工部掌固的位置。这人无半身能耐,平素却是仗着家室胡作非为。

自方才段青竹开口起,他便是面色惨白,冷汗便止不住地流。当年段青竹还在南风馆的时候,他去点过几次,后来不知段青竹使了什么手段上了朝堂,他一向对此嗤之以鼻,自持着身份,不时给对方使些绊子。

如今段青竹却得了势,第一个想整治的怕不就是自己!

他躲在人群之中,越想越怕,神经质地拿袖口擦拭脑门上的汗。强忍着等了片刻,朝堂上却一片沉默,不见有人开口。

这掌固心里的那根弦“啪”地一下崩了。

他连滚带爬地出列,跪倒在御前,涕泗横流,口中大喊:“陛下!陛下!不要听信妖人之言,杀害忠良啊陛下!”

他“砰砰砰”叩了三个响头,猛地起身指向段青竹,发狠道:“此人本是南风馆的小唱,是个狐媚惑主的东西!万万不能听信此人之言啊陛下!”

他又磕几个响头,绞尽脑汁把能想到的脏水都往段青竹身上泼了个遍,而后便长跪不起,只等朝野哗然、陛下震怒。

出乎意料的,等了很久,只等来满堂寂静。

工部掌固浑身的血瞬间就凉了。

其实这么些年,关于段青竹的出身,在场众人但凡消息灵通一点的,或真或假的多少都听过一些。但是出身的真假难辨,段青竹的手腕和魄力都是在场的人可都是有目共睹过的。一些人尊重他,有的话就当耳旁风;一些人畏惧他,听到了也只敢压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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