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封狼(4)

作者:沅南九思 阅读记录

“可觉得够了?”

一道威严的声音自廊下传出,跪在雨里的少年人微微仰头,面带愧疚,满是执拗,“不够,是我做错了,妹妹何时醒,我便何时再起来,她不醒,我便一直跪着,直到她醒。”

赵钧一身紫色长衫,凌厉英俊,头上的白玉冠消去了几分冷肃,周身清冷意,立于檐下,左手握拳背在身后,看着雨中的人,静静道:“这是你自个给自个的惩戒,等晏晏醒了,去领家法。”

“是。”

“可有不服?”

“儿子该罚。”

一旁的秦纨早已暗自红了眼眶,滂沱大雨,虽是正值盛夏,可持安自小身子骨就不好,她咬咬牙,终是没开口,轻轻抬了手,由着身侧的蝉秀扶着朝花厅走去。

错便是错,赵家子弟不能护佑自己,反倒累及幼妹,错便该罚,无可辩驳。

晏居里,一片静谧,雨滴打在屋檐上噼啪作响,桌上摆着镂空的金丝球,里面点了上好的檀香,宁神静气。

风吹起水云纱做的纱帐,带着丝丝凉意,兰予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一旁的姝白,伸手将纱帐理好,帐子里的人似是有所惊动,轻轻蹙了眉。

“兰予,这可怎么办才好,小姐已经睡了一天了,二少爷也在院子里跪了一天了。”一身水蓝色长裙的丫鬟将手里的帕子放回玉盆,秀眉轻拧。

“当街纵马的是宁南伯世子,为救二少爷弄成这样,若是小姐出事,你我万死难辞其咎.......”

只怕二少爷自己也会自责愧疚。

兰予看着帐子里昏睡不醒的人,眸子里闪过锐利的光,小姐出事,她就是死,也要那宁南伯世子以命相还。

不知睡了多久,赵长欢悠悠转醒,木木的望着头顶的水云纱帐出神。

水云纱,薄纱绣云,似水似云,云纹以金银线绣于薄纱之上,日光照过,磷光闪闪,似是天边彩云,月光照过,又似水波粼粼,光华万千,专供皇亲贵胄,饶是如此,因着工艺繁杂,一年只得几匹。

爹爹带她回京那年皇上赏赐得了一匹,后来及笄礼上兆宁长公主送了一匹给她,本是顶稀奇的东西,若是拿去做衣裙,必然华美至极,却尽数被她拿去做了帐子。

看来真的是阴间,她和亲北戎时,派人放了一把火,将赵家老宅烧了个干干净净,没想到自己死了,便真的能回家。

她伸出手去摸,还未触及便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胳膊,纱帐掀开,兰予双眼含泪,轻轻唤她:“小姐。”

循着声音望去,撞上一双清凌凌的杏子眼,是兰予,可兰予怎么会死,她反手一把抓住兰予的手,猛地起身,声音渐渐拔高,“你怎么在这?”

“城已经破了,你为什么要死?”

一旁捧着茶杯的姝白脸色瞬间煞白,手里的汝瓷青盏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带着哭腔开口:“姑娘您说什么呢,你别吓婢子。”

兰予握着赵长欢的手,只当她是吓着了,做了噩梦,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了姑娘,您别怕,兰予在呢。”

轻淡且坚定的声音,一如当年执意要随她和亲北戎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是兰予这样握着她的手,对她说:“姑娘,您就让我随您去,兰予没本事去救您回来,跟着您才安心。”

“姝白已死,婢子牵挂的只有您,您若不允,待您出嫁那日,兰予便自行了断,免得日后成为您的负累,受人掣肘。”

她顺着兰予的动作望去,目光猝然锋利,两双交握的手,白净如脂,十指纤纤,是京都大家闺秀的手,却不该是她跟兰予的手,她的手满是剑伤,而兰予同她随军,做饭浣衣,那双手早已粗粝不堪,哪能是这般模样。

“现在是,永和十八年?”

“小姐睡糊涂了,如今是永和十五年。”

姝白小声回完话,颇为担忧的看着兰予,“兰予姐姐,小姐醒了,我去请王太医跟夫人过来。”

兰予朝她点头,姝白提着裙角慌慌忙忙出了门。

永和十五年,怎么会是永和十五年,她像是恍然明白了什么,心间狂喜,非亲眼验证所不可信,挣开兰予的手,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那般踩着罗袜跑了出去。

一路踉跄,兰予被她的动作一惊,随即反应过来,取了披风鞋子,忙不迭追了出去。

沿着长廊,一路摆放的莲缸,海棠亭,庭院西侧的荷花池,红鲤鱼倏尔游过,以及院中跪的笔挺的少年。

黑色劲装紧紧贴在身上,头发以正红色发带高高束起,微微低着头,难掩俊朗。

赵家持安,与赵长欢龙凤双生的兄长,眸若明星,眉似远山,桃花眼尾轻轻上扬,平添几分风流韵味,如三月间的初春杨柳,拂面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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