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封狼(5)

作者:沅南九思 阅读记录

世有公子,温润如玉,谦恭和雅。

只一眼隔着雨幕,赵长欢就那样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脚踩在青石板上,是凉的,雨落在身上,她直直的朝着那人扑了过去,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哭喊出声,泪水混合着雨水,连同胸腔一同在疼。

雨声混杂着哭声,她以为自己的泪早就流干了,却在看见赵持安的那一瞬间,热泪滚落,只因他还活着,好生生的在她面前。

“晏晏,你是我妹妹,唯一的妹妹,兄长还在,你就永远做赵家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再苦再难的事情,都有哥哥在。”

“晏晏,父亲为你取名长欢,是希望你一生长欢。”

赵持安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伸手虚虚抱了抱怀里的人,轻轻唤她,“傻晏晏,二哥没事,你别哭。”

一声晏晏,恍若隔世,她有多久没听过二哥这般喊她,前世陛下择重臣子女入金鳞卫为皇子近卫,首当其冲的便是世代掌兵权的赵家,一为权术制衡,二为各皇子培养势力。

皇上正值壮年,尚无立储之意,只有鹬蚌相争,才能渔翁得利,她也是后来才看明白,这位正元帝醉心皇权,竟已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看着自己的儿臣自相残杀,非但不拦,甚至在暗中推波助澜。

当年,赵家选中的是,赵持安。

她与二哥龙凤双生,不似她,皮实闹腾,二哥小时候身子不好,自幼时便被父亲送往钟鸣山随鸿儒先生习医用毒,十四岁下山,后随父亲行军,极擅刀伤。

可她在北戎见到的那具身体,肢体不全,旧伤之上又覆新伤,刀疤狰狞可怖,自胸前蜿蜒,触目惊心。

金麟卫的那些年,没人知道他是怎样过来的,他善医术,精于毒,拳脚不及旁人,活着不易,他竟一步一步成了三皇子身边近卫,金麟卫择百人,有绿林好汉,有世家子弟,金麟榜上有名者或为天子近卫,或成皇子近卫。

长廊下有人小跑而来,脚步匆匆,兰予持伞,将披风披在赵长欢身上,蹲下将鞋子替她穿好,起身作势要去扶她,赵持安抬眸,挥手示意她退下。

兰予将伞递到他手里,悄悄退回了长廊。

他这个妹妹啊,古灵精怪,自幼在北境长大,北境民风开化,养出了一副肖似男儿的性子,向来没什么女儿家骄矜脾气,小时候学骑马,摔了数次也未曾掉过眼泪,那时候练剑,再苦再累也是笑着跟他说,“二哥你看,我练的可比昨日要好?”

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他的晏晏,怎么哭了呢。

哭声不止,抱着的手反倒更紧了些,他跪的有些久了,小腿发麻有些用不上力,缓了几秒,赵持安一手扶着她,一手撑着腿慢慢起身,语气无奈,“别哭了,有二哥呢,可是哪里受了伤,或是哪里还疼。”

“要是心里委屈,二哥帮你出气。”

赵长欢摇摇头,无尽的痛苦将她包围,赵家只剩她一人时,她没哭,因为没资格,只能让那些虎视眈眈的贼子暗自欣喜,韩煜娶别人的时候,她没哭,因为恨意早就将她的眼泪榨干,她在北戎受尽屈辱折磨的时候,她也没哭,因为绝望,生不如死,哭只能让那些折磨她的人得到快感。

此刻像是要将前世未流尽的眼泪,尽数哭出来,胸口隐隐作痛,像是要被撕裂,慢慢喘不上气。

“赵大将军,您慢些,老夫一把年纪,您多体谅些。”

赵钧拽着年近古稀的王太医一步三个台阶的朝这边走来,声音焦急,“晏晏醒了,姝白那丫头说晏晏有些梦魇了,你走快些。”

王清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只得任他拽着往前走,秦纨跟在身侧风风火火的,将丫鬟远远甩在身后,王清不由摇头,这哪还有半点定北大将军跟将军夫人的样子。

没走几步,便被一道哭声吸引过去,身着妃色白狐裘披风的少女,长发披肩,只着罗袜站在雨中,俯在黑衣少年身上痛哭不止,那黑衣少年,一手持伞,一手扶人。

“晏晏。”

赵钧也不管王清了,一手撒开他,直直朝着院中的两人过去了,赵长欢抬眼,对上赵钧那双焦急的眸子,眼里的泪越来越多。

她哭着喊他,“爹。”

不似平日里那般,而是歇斯底里的,像是用了浑身力气在喊他,赵钧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头一震,他在战场杀敌时不曾怕过,却在看着长欢这副样子时,心里没来由有些怕了。

赵长欢看着他坚毅英俊的面容,以及身后匆匆赶来面色惨白的秦纨,脑子一一闪过他们身首异处的模样,娘亲死于箭伤,一箭穿心,而父亲,先是困于阴阳谷数日,后死于火攻,面目全非,尸骨不全,北戎贼子为震慑明靖,将母亲的尸身悬于城楼多日,任鸦雀啄食,父亲挫骨扬灰,掷于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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