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的小金枝(8)

作者:假山南 阅读记录

少年换了身素净的装束,乌发松散地垂落肩头,银线月白纱衣外套了件水蓝罩衫,腰间系着银白长绦,逆着阳光,少年人面色冷淡,浑如昭金粹玉。

他懒懒倚着窗,瘦长白净的手指抚上鸽子绒毛的羽毛,轻轻逗弄着,心不在焉的,注意到庄夫人的动作后才放飞鸽子,任由它带着草黄信条飞向江对岸。

“庄醴。”他慢条斯理地取锦帕擦了擦手,“好大的胆子。”

嗓音懒懒散散的,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事。

清清淡淡几个字炸得庄夫人头皮发麻,她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要冻僵了,心剧烈跳动,好像马上就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膝盖落地的声音,她颤抖着伏地跪拜:“太......太子殿下恕罪。”

庄家属皇后一派,誓死效忠东宫太子。

太子流亡民间,庄家找了许多年。

庄醴是庄氏分支,曾经到京师时,得幸曾见过太子一面。大太监尖着嗓子让他们跪拜,她忍不住好奇抬头。

梅枝顺着宫墙爬出来,积了层薄雪。

太子坐在辇车上,手里大抵握着卷竹简,身后跟着两列随侍,边上有不少世家贵族子弟簇拥着,他彼时年纪尚轻,简简单单披着狐裘,嗓音干干净净的,带着不染风霜的纯净与良善,他带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庄醴。”她连忙俯首,脸色激动地发红,嗓音颤抖,“臣女叫庄醴。”

她昨儿夜里只是听说锦屏楼来了个绝色美人,但如果知道美人就是流落民间的东宫太子,就算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出钱买啊,庄醴肠子都悔青了,伏在地上,浑身发颤。

鹤声轻笑,懒洋洋走到她面前:“听说你手里有云州最大的药铺。”

“是。”庄醴恭敬道,头却始终不敢抬。

鹤声举起青玉笛,笑吟吟地半蹲下来,和颜悦色:“九活节,明白吗?”

九活节生长海外,是天底下最珍贵也最稀缺的药材,有价无市的奇珍,济朝仅有的几株全放在国库里当传世珍宝供着。

然而庄醴却一个拒绝的字都说不出来。

少年人眉眼含笑,青玉笛在阳光下流转着细碎的琼光残影,轻飘飘的话碎玉般落到绒毛地毯上,像是玩蹴鞠讨彩头一样散漫。

语气温和得诡异,“孤想你应当是明白的,对吗?”

“是......是,谨遵殿下旨意。”

庄醴劫后余生走出厢房,脚步都是飘忽的,她大口喘息,心跳慢下来,才惊觉冷汗已然打湿了衣襟。

从前繁盛热闹的锦屏楼大门紧闭,屋内昏暗,满是刺鼻的血腥气。此处战战兢兢跪着不少熟悉的面孔,他们脸色惨白,腿不自觉打着颤,锦屏楼主人章林拖着肥肥的身子,粗声粗气的,颤抖着把一具一具尸体往后院拉,四肢抖如筛糠。

章林拖完最后一具尸体,只觉自己浑身腥臭,整个人倦怠地瘫软在地,一抬头,对上鹤声恹恹的神色,面色刷得白了:“爷、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脏。”

清清凉凉的字句砸到章林心头,章林只觉冷水陡然泼下,心肝脾肺肾淬了腊月的坚冰。

章林哆哆嗦嗦的,只见少年人闲闲散散,用青玉笛指了指后院儿,心不在焉道:“锦屏楼建得不错,还是干净些好,如若不然,你便与他们一道去罢。”

鹤声站在他面前,目光垂落在章林哆嗦的大腿上,屋内昏暗,四处都拉下簟帘,纱幔被风吹得四处逸散,浓稠的血气沉在空气里,此刻的锦屏楼显得愈发森冷。

多漂亮。

鹤声轻轻笑了,舌尖抵住犬齿,浓郁新鲜的血腥气在唇齿间炸裂开,舌尖微微的疼意让他眉眼弯起来,澄澈的瞳仁里倒映着浩渺壮阔的江景,他喟叹一声,又低低地垂下目光。

他的小雀儿不会喜欢这样的锦屏楼的,要改。

他告诉自己。

第4章 相遇

落日熔金,时近黄昏。飞鸟顺着街巷盘旋,划开漫天的霞彩。

湘王府没有炭火,路过的风都带着深深的凉意。稻玉担心小姑娘染了风寒,催她归府。

“镯子。”

秦晚妆踩在石子小道上,陡然惊呼一声:“稻玉姐姐,我的镯子不见了。”

碎金翠羽镯价值不菲,出自扬名天下的锦绣坊,是秦家家主花了大价钱,亲自找锦绣坊东家制的,昨个儿刚被当成节礼送给他疼爱的小妹妹。

秦晚妆爱上面闪着青光的绒羽,今日特意戴出来。

她站在树下,身姿显得格外娇小,此时扬着小脸儿,眼角微微泛红,清瘦的小手扯上稻玉的衣袖,语气有些哽咽:“稻玉姐姐,我把阿兄送我的节礼弄丢了。”

“它丢掉了。”

小姑娘语带哭腔,有些无措,肩头一抽一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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