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十五年+番外(50)

作者:兰陵笑着生 阅读记录

在那样目光的注视之下,那些用来自欺欺人的武装好像突然就消失了,我像只被撬开嘴的蚌,被迫露出了壳里的软肉。

“其实我也没觉得生气或者委屈。”我长舒了一口气。

我不是谢哲青的徒弟,不是陈清风的师侄,更不是萧恪的儿子,因此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生气。

“我就是…挺想家的。”

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紧接着,听见掌门说:“这里就是你的家呀。”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一点哽咽,还带着一点颤抖,不知是在告诉别人,还是在提醒自己。

我说:“这里不是我的家。”

掌门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与你说个故事吧。”

不等我拒绝,又说:“等你听完这个故事,我就告诉你那个孩子的消息。”

我只好就范。

本以为又会听到大周散伙人之间的爱恨情仇,谁知他居然真的只是给我讲了个故事。

黄粱一梦的故事。

故事说完了也不解释,而是依照约定,和我说起了易水心。

“前些天,侠风古道也收到了柳叶刀的传讯。他清楚你与那孩子关系匪浅,便托我们留意他的下落。应禅寺的一苦也来了信,说他逃出杭城后连杀数人,黄河帮帮主、吞星崖大长老、天枢观的灵澄道人、禅音山的隆慧法师,皆是他的刀下亡魂。小冬,你可曾想过,也许他并不如你所想的那样无辜。即便如此,你还是不肯与他割席么?”

我摇了摇头,“这些什么帮主、长老的,是什么人?”

我见识过掌门像菩提祖师点化孙猴子一样点化易水心,他不会无端端叫出这些我根本没听过的名字。

果不其然,掌门也摇头,说:“这是当年在九道坡截杀萧恪夫妇的人。”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炸开了,我觉得自己忽然明白了什么,心里的困惑却没有因为这份明白而消减半分。

掌门问我:“小冬,即便他是众人口中滥杀的凶徒,你还是不肯与他割席么?”

“他不是这种人。我也不是说这些人是萧恪之死的直接推手就活该被杀,我就是觉得……他一定是有苦衷的吧?”

我见过他怯生生拉着萧如观的手的样子,见过他小心翼翼向聂扶风道谢的样子,见过他看着萧如观被父母抱在怀里时眼里流露出的歆羡,也见过他面对聂无极时藏不住的孺慕。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永远停留在我睁眼看见他的那个瞬间。

鲜活的,可爱的,话痨又嘚瑟的。

“他这不应该叫做滥杀,他就是想报仇,又没有选对方法。”我语无伦次,搜肠刮肚地找着借口,“我不会放弃他,也不能放弃他。我想拉他一把。”

我又重复了一遍:“我得拉他一把。”

掌门看着我半晌,无端端笑了。

他说:“你果然是哲青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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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最后突然想起剑三一个腰部挂件的黄字,“千般障碍,不信无缘”。

无奖竞猜,为什么说果然是谢哲青的徒弟(。

第37章 续黄粱·其四

92

再见到易水心是一个月后。

眼见就要立夏,定军山上渐渐热闹了起来,有时就算不开窗,草丛里昆虫开会的动静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连吃了一个月炖腰花卤腰花,爆炒腰花拌腰花,我后腰的伤也恢复了不少,上下山这种剧烈运动不敢想,在院子里打打五禽戏太极拳还是不成问题的。

领操的是山羊胡,整天天不亮就来掀我的被子,美其名曰敦促我健康低碳地生活,说什么再不起床太阳就要晒屁股了。我朝天上搂了一眼,西边蓝色的幕布上还挂着白蒙蒙的影子。

糟老头子坏得很。

拜他所赐,这段养伤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苦不堪言、度日如年。睡眠不足,人当然不会有什么精气神,更惨的是这几天正赶上失眠,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数水饺,没酝酿出什么困意,肚子里先唱起了大戏。腹诽了山羊胡两句,下床准备去厨房偷它二两油吃吃,结果才一睁眼,差点没被窗外的人影吓得心跳骤停。

我跟人影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干巴巴挤出一句:“你这久别重逢的惊喜是不是有点儿太大了?”

人影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急得我鞋都跑落下一只,追在后头压低了声音喊他。

我说你再敢跑信不信我立马扯嗓子喊人?你也知道的,黄伯鸾住得可不远。

人影果然从善如流地停步回身。

他难得顺从,倒显得那句不怀好意的威胁有点儿无理取闹,我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只好沉默地盯着他。

他也不说话,眼睛被院里的风灯照得很亮,像伫立在幽暗海面上无声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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