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十五年+番外(65)

作者:兰陵笑着生 阅读记录

我忍无可忍,又实在斗不过对方,只好卸了劲儿,咬牙切齿地质问:“你又想干什么?我要劫法场,关你什么事?”

“让我眼睁睁看着你犯傻,我可做不到。”那声音说着,莫名其妙压低了一些,问:“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如今萧恪之死的谜底揭晓,你就要得偿所愿,何必在这时横生枝节!”

听见“回家”两个字的刹那,我浑身一震,陡地甩开那只手一转身。一句“你到底是谁”就要问出口的当口,我终于看清了身后人的脸。

那是萧如观的脸。

我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没过几秒,门外传来那个寡言侍女的声音,问我怎么了。她就像一个假人,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二十四小时待命,稍有不对就会破门而入。我只好随便应了一声。好在她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人,得到答复就不再多话。

我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自己是可以活动的,着急忙慌地又想下地。结果四肢的关节僵硬得活像被绑在床上挺尸三天,差点没当场表演一个以头抢地。我揉了揉膝盖,越想越觉得老人的话真是一点没错。

就算是松弛剂的解药也有三分毒啊。

我说怎么前脚还嚷嚷着要让杀他老婆的人付出代价,后脚就不动声色地跟我暗度陈仓,这个龚平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直到推开窗户吹到晚风,我还是在回想梦里那个萧如观的话。他知道我的目的,更知道达到目的的方法。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可我那颗本该掀起狂澜万丈的心却成了一滩死水,能把铜的绿成翡翠,在铁罐上锈出桃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于“回家”的执念已经变得很淡,这两个字似乎只是一种遥远的寄托,又或是一面承重墙, 用来撑起我摇摇欲坠的理智。

我抑制不住地把目光投向通进院子的小路,就像易水心曾经做过的那样。于是很自然地,脑中又浮现出那双忧郁的眼睛。

那时的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我仰起头来。

可惜漫天都是浓密的云,一丝月光也看不见,半点没有过去的影子。我叹了口气,说不上来是惋惜还是遗憾。直等到东边升起一轮毛茸茸的太阳,流失的气力也尽数回到身体里,我终于想到了针对萧如观那个问题最好的回答。

他问我何必横生枝节。

而这本来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113

拜前一宿的乌云所赐,我出门后果然下起了雨。起初还只是零星的水珠子,滴滴答答敲得我脑袋发昏。渐渐地,雨势越来越大,到了最后,与其叫做下雨,不如说是天破了一个大洞,缸口粗细的瀑布从洞的另一头倾泻下来。我茫然地奔跑在雨里,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被子弹一样四溅的水花一崩,又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好顺着脚下看不见尽头的路一直跑下去。

我猜自己的运气一定不太差——因为没过多久,我就听见了人声。纷乱嘲哳的人声。像小时候爸妈带我赶过的集,每一个人都声嘶力竭地吆喝着,生怕落后一步,东西就要砸在手里。

可这些人嘴里喊着的分明又不是什么水灵灵的白菜嘎嘎甜的苹果。

费力分辨了半天,我隐约地想起自己好像是需要一把剑。一把藏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谜底的剑。正思考间,手上忽然传来黏腻的触感。低下头去,我错觉自己看见了满手的血,然而定睛一看,又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

也是,这么大的雨,再多的血腥也能洗得一干二净。

借着这一望,我勉强认出了手里的君子剑。也是在这一刹那,我猛地记起了自己的目的——我是来救人的。

眼前的一切终于变得清晰。

正如梦里演示过的那样,隔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我看见高台上的易水心,像一只被藤蔓捆在树干上的鸟,垂着脑袋生死不知。欢呼声和叫骂声掺杂在一起,乱七八糟吵个不停,仿佛一群蜂拥而聚的苍蝇,在进行一场盛大的狂欢。

拔剑前的片刻,我又听见萧如观的声音,问我,果真要救他?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又追问:“即使会死很多人?”

我觉得奇怪,于是反问他:“那是你弟弟。你会因为怕杀人就放弃他吗?”

更奇怪的是,一片混乱之中,我竟然把萧如观的笑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问的什么废话。”

话音才落,脸上突地一暖,好像在雪地里被人迎头泼了一盆热水。我回过神来,眼前是一张前所未见的脸,捂着脖子发出咯咯的声音——君子剑在他颈子上划出了老长的一道口子,带着一脸不可置信轰然倒落下去,激起一片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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