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十五年+番外(66)

作者:兰陵笑着生 阅读记录

人群短暂地静默了片刻,很快又被一串强硬的命令取代。

“诸位当心!他如今理智尽失,连杀了数名山庄弟子,早已算不得萧大侠的儿子了!”

随着柳叶刀发号施令,数不尽的人潮前赴后继地涌上来,带着要把目标整个儿地淹没在下面的狠劲。今天的雨太冷了,浇得我的手指像木头一样僵硬,几乎无法弯曲。好几次君子剑就要脱手,又硬生生被抓回了掌中。

恍惚间,我变成了那个看守在院里的侍女——虽然她早已悄无声息地死在了门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只懂得机械地挥出一剑又一剑。像很多年前谢哲青教我的那样,劈三千,撩四千,崩四千。印心剑其实也只有这最最普通的三板斧。就像屠夫杀猪,血的温度,贯穿皮肉的触感,从来不在考虑的范畴。

生何忧,死何惧,老何苦?

一样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人和杀猪有什么分别呢?

胡乱琢磨的工夫,人已经走到了高台下。我正疑惑来阻拦的人为什么如此不堪一击,眼前一花,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不容置疑地挡在了面前。他的个头不算太高,身形也消瘦,脊背甚至有些佝偻,却像山一样不可撼动。

目光自上而下,终于停在了来人的脸上。视线交接,我无端端想起了柳叶刀的话。

他要送我一份大礼。

果然是好大的一份礼。

我听见掌门喊我的名字,叫我回头是岸。雨下得这样大,不间断地拍打在每一个人身上,急促如擂鼓,我却什么也听不见。耳朵里只剩下杂乱的呼吸和心跳,震耳欲聋。长久的沉默过后,我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又或许不是我的,但那又有什么分别?

“不回头了。”

和离开侠风古道时一样,也和面对萧如观时无二,我回答得毫不犹豫。

我愿意救他。哪怕会死很多人。

我必须救他。哪怕要死很多人。

片刻的闪神过后,掌门向我迈出了一步。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我死死握着剑,几乎就要忍不住出手时,他却从容地和我擦肩而过。

“当年侠风古道没能护得哲青好友周全,今日总要护住他唯一的徒弟。”

说着,两条袖管一振,他蓦地拔高了音量,像是在说给我听,也像在警告在场所有人:“今日有老夫在此,谁也别想越界一步!”

指尖挨到冰冷锁链的同时,柳叶刀的怒吼也同时灌入耳中:“陈靖涛,你真要为了一个乌图余孽,将整个侠风古道都赔进去吗!?”

我一把将易水心拉到背上,闻言却也忍不住看向台下的掌门。

柳叶刀突来的这一问太诛心,顷刻间,场上又只剩下了雨声。诡异的安静带来的是浓重的不安,我箍着人的手加大力度,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很突然地,我对上了掌门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更没有愤怒和恨铁不成钢,只有一如既往的慈爱温和。紧接着,衣襟一紧,我猝不及防地腾空而起,不受控制地飞向人群之外。

仓促之间只来得及匆匆一瞥,余光中,掌门收回把我和易水心丢出战圈的手,转而和攻向他的旁人对掌。

轰鸣声中,一阵大笑突兀地杀出重围,盘旋在半空——

“观儿,且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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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真没想到我会是第一个杀青的。

郑:…我猜倒霉催的作者也没想到。

写后半段的时候想起了很多人,比如被队友痛击的小墨和抗倭英雄问二叔。只能说一夫当关确实是很英勇的。

第46章 问青山·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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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一凉,我从睡梦中惊醒。被枕了小半宿的胳膊麻得几乎不像自己的,被我支使着,去敲被快被冻硬了的脖子。

我往床上瞥了一眼。易水心果然还是一动不动。离开杭城以后,他就一直是这么个毫无知觉的状态,如果不是胸前穴位上的针还能看见微弱起伏的话,搞不好会被错认成一具尸体。不用说也知道,被关在沉剑山庄的那段时间,肯定没少挨柳叶刀的黑手。按照青女——萧如观七师叔的说法,易水心这一遭算得上是元气大伤,目前只能靠往膻中穴扎针吊着命。治得好是她妙手回春,治不好那也是上天的造化,警告我不要学其他人玩医闹那一套。

我看了看她拿着的布包里粗细不一的针,天人交战了一番,最终还是刻在基因里对打针吃药的恐惧占了上风。

发呆的工夫,不知又从哪儿吹来了一阵妖风,我端着脖子四下踅摸了一圈,这才发现房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推开了一条缝,夜风裹着细小的雪粒子,嗖嗖地往门里捎。一小把月光也被送了进来,在地上铺开,变成细细窄窄的路。我看着那段路被截断在我脚下,忽然觉得这一幕熟悉得很刺眼。醒来以后见到的每一种意象都是绳子,捆着我要把我拖到过去的回忆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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