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第一受害者(43)
这些事想要试行,也不是那么容易。有些人不愿意出力,在背后找顾凭的麻烦。余青戎知道后,溜达到他们院子里,当着那些人的面,笑嘻嘻地一掌拍碎了一块大石。
从那之后,这些人都老实了。
顾凭望着他,忽然间,他闭了闭眼,直到那阵无法形容的酸楚过去,才慢慢地道:“我以为……”
“以为我死了,对吧?”余青戎又是一笑,神态间一派轻松,“其实也差不多。”
陈晏攻破了他们的小县城之后,顾凭因为是被俘虏的罪首,不得已只能跟随在陈晏身边。余青戎也跟上他,投进了陈晏的军队。那时,顾凭只是陈晏身边最不起眼的一个小幕僚,连住处都得自己去找,余青戎则刚投进冠甲军,也得从最低一级的卒兵做起。
……那些日子,分明也没过去多少年,怎么现在想来,竟恍如隔世了。
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人们在回忆往昔的时候,往往总觉得怅然?
后来顾凭崭露了几次头角,余青戎也靠着一件件军功逐步往上升。
再之后,他出逃,又被陈晏抓回去,从此囚进了秦王府的后院。之后没多久,就听说余青戎战死了。
顾凭还是幕僚的时候,跟随陈晏数次征战。当时那个世道,死一个人,就像一粒尘埃落在地上,不会比它沉重多少,也不会比它特殊多少。
听到那个消息时,他想,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个朋友,不在了。
顾凭轻声道:“你身上的毛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嗯。”
“我找找看有没有名医,能替你调理过来。”
“好啊。”余青戎仍是笑着,看看他,主动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我要收编十八寨的残部……”顾凭忽然有些不想说这个,他走到余青戎身边,也靠着墙坐下来,低声道,“来之前,我不知道是你。”
“我也不知道来的会是你。”余青戎歪着头看他,笑道,“今天真是我这些年最开心的时候。”
他道:“说说吧,你要什么,没准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顾凭:“我要一个副将,你愿意做吗?”
余青戎不假思索地道:“好啊。”
便如之前那些年,他每每面对顾凭的样子。
顾凭也笑,他站了起来,对余青戎道:“那你等我回禀了殿下,就来接你出去。”
他乘车到了陈晏在颖安暂住的府邸,对一个认得他的亲卫道:“烦请通报一声,我要见殿下。”
但那个亲卫看了他一眼,躬身朝顾凭施了一礼:“殿下刚才下令,若今日顾凭郎君求见,便告诉他:不见。”他低下声道,“郎君,请回吧。”
顾凭顿住了。
那一瞬,就像一道苍白的闪电劈下来,映得他心中陡然一片雪亮。
——他知道,陈晏为什么不见他了。
他还知道,如果现在他走了,那么明天等着他的,就是余青戎的尸体!
顾凭紧紧地咬住牙关,他一动不动地站着,让那个亲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本想开口相劝几句,但看着顾凭的神色,又下意识地把话咽了回去。
顾凭一字一字道:“烦请告诉殿下,在他愿意见我之前,我不会走——我也可以跪着等。”
竟是直接威胁了!
那亲卫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道:“郎君稍候。”
说罢,他转身进去通传。
过了一会儿,赵长起走了出来。
他面色复杂地瞪了顾凭一眼,忍了又忍,低声喝道:“顾凭,你是不是昏头了!”
四下众人早已避开,赵长起怒道:“那个余青戎,他是你的县城故人!你别忘了,你顾凭现在的身份,是顾明成的子孙!纵使殿下给你造的这个身份,等闲是寻不出破绽的,但那个余青戎,他与你就在一县,对你的来龙去脉知根知底!你知不知道若是他将此事捅出去,或者只是从他嘴里泄了一点风声,于你而言,会有什么影响?”
他厉声道:“我们不可能留着这样一个大患,等着他日后给你掘坟!”
以赵长起的修养,平素他是绝对不会这样说话的,但此刻实在是有点气急败坏了,压低声音道:“别的不说,你顾凭何等才智,这些事放在平常,你何至于到刚才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影响你的心神至此,你让殿下怎么可能容得下他!”
顾凭闭了闭眼,仍是只有一句话:“我要见殿下。”
赵长起咬牙道:“你既然看见我出来,就该知道,殿下不会见你。”
顾凭盯着他,在一片如死的寂静里,他缓缓开口道:“从来,君无戏言。”一句话,令赵长起猛地瞪大了双眼,顾凭慢慢地说,“大破十八寨的那一晚,殿下给了我一个许诺。请赵家郎君帮我问一问殿下,这一诺,还作数吗?”
沉云翻涌的天穹上,忽然之间,一道巨雷响起!
……
一场暑末的暴雨,终于轰然而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余青戎这个人,在第一章 小小地出现过~
第33章
殿内,一片沉寒。
赵长起低着头。自从将顾凭的话复述了一遍之后,他就不敢再抬头去看陈晏的神情了。
他只能听见,陈晏倒了一盅酒。
那酒液好像洒出来了一点。因为他听见有液滴落在案几上的声音。在这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的安静里,任何一点声响,都清晰得像是鼓槌落下。
赵长起硬着头皮道:“殿下,顾凭他性子一向便是这样,比起我们,心肠要软了不少。余青戎与他有同乡之谊,他一时下不了杀手,也……”
陈晏嗤地一笑,轻声道:“同乡之谊?”
这一抹笑,带着奇怪的嘲弄。
他含着笑,盯着手里的酒盅。盯了一会儿,他发觉这酒液竟然在微微的晃动。
直到酒盅在手中喀嚓碎裂,他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背上已经青筋毕露!
赵长起一惊:”殿下——“
酒盅的碎片似乎在手上划出了细细的口子,酒液划过,带来热辣辣的刺痛。
陈晏垂眸望着手,一动不动。
……他真是不想承认啊,对余青戎这个人,他竟然还有一点印象。
那是五年前,冠甲军大胜归来。在安顿好手头的事务后,他去了昌吉楼小坐。
陈晏的雅间在靠窗的位置,从窗外望去,长街上行人川流,热闹的人语声扑面而来。刚从尸骨遍野的战场回来,见到这人间之景,令人心头就是一畅。
陈晏斟了杯酒,慢慢地啜饮着,漫不经心地向外瞥了一眼,然后,他的目光微微一顿。
赵长起也看见了,笑道:“殿下,这不是那个顾凭吗?”
顾凭此人,虽然是个小幕僚,但赵长起对他还真有些印象。他家殿下手底下人才济济,有才有智的不知道有多少,哪个人不是渴望显示出毕生之才,以期能被主公赏识,得以重用。唯独这个顾凭,别人都在绞尽脑汁献言献计,连当庭慷慨辩论起来的都有,他却连嘴都很少张,领着那点俸禄,好似就当自己是充数的。
好几次,若不是被殿下逼住了,他甚至能从头至尾不出一策。
这样的态度,在陈晏身边实是不多见。或者说,赵长起以前还真没见过。
他坏水一起,向陈晏道:“殿下,不如将他也叫上来?”
陈晏抬了抬眼,没有说话。
这就是允了。赵长起正要去吩咐人将顾凭叫上来,突然,听到街上有人叫了一声:“顾凭——”
紧接着,一个年轻男子从背后冲上来,伸手揽住顾凭的肩膀,这一冲,两人紧紧贴了一下。
他抱怨道:“你怎么不等会儿我。”
顾凭的相貌本就是极好,这个男子长身长腿,竟也不错。较之顾凭,他的眉眼间多了一丝痞气,俊美之中又带着一股神采飞扬的野性。
陈晏眯了眯眼:“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