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第一受害者(91)

作者:千金复来 阅读记录

这么明显啊。顾凭放下了弯起的唇角,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忽然问:“少将军,你这一生中,有没有很想得到过什么东西?”

郑旸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他走到塌几前,也给自己斟了杯酒。一干而尽,却没有回答。

他不说,顾凭也不再追问。

其实他觉得,郑旸和他的身上,有些地方很相似。他们这种人,从来不会让自己有什么执念,便是有什么人或事进到了心里,发现那是得不到的,或者不该去得到的时候,想要放下也不会太困难。

顾凭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也许是喝得太急了吧,他感到眼角微微有些发烫。

满室的安静里,他道:“我曾经有过。”

“我想要一样东西,想了几年……能有一样东西让我一直念着,却一直没有得到,这其实是很少见的。”他说到这儿,笑了两声,“不。不是少见,是从来没有过。”

郑旸望着他,目光深邃难言:“然后呢。”

然后呢?

然后啊,他或许就要得到它了。

他就要得到了。那个他过去曾设想了无数次,计划了无数次,曾经扎根在他心底,令他几乎称得上不计后果地尝试过的——离开陈晏。

……为什么现在想起来,竟会觉得那么遥远,遥远得好像上辈子的事了?

顾凭用力按了按心口,太窒闷了。仿佛只有借由外力,才能将堵在那里的绞痛给按下去。

郑旸一直望着他,望着他那低垂的长睫,望着他挺直的,一动不动的脊背……还有他握成拳抵在胸口上的手。不知不觉的,他黑眸生涩,拿起酒樽,猛地灌下一大口。

“此事牵扯到了你和陈晏,那些对陈晏效忠多年的臣子,未必会想要保你。”郑旸顿了顿,从袖袋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他,“我在洒金巷有一处院子,这是我的私产,里面的人也都是我身边可信的心腹。你若有事找我,就拿着这枚玉佩去那里。”

顾凭由衷道:“多谢。”

跟郑旸告辞后,他回到了秦王府。

顾凭看见一个长随侍陈晏身侧的亲卫,问他:“殿下回来了?”

那人道:“是。”

又道:“殿下还未归来时,便有多位信臣求见。殿下现下正在与他们议事。”

信臣,那就是陈晏最核心亲近的那一批臣子了。顾凭点点头,向陈晏的书房走去。

没想到走到殿前,他被人拦了下来。

拦他的守卫也是陈晏的亲随之一,眼神里有一丝赧然:“请大人恕罪,殿下在同人议事,无召不可入内。”

他们这些人,都是跟随陈晏下南疆又去了池陵的,顾凭的种种谋算,折服了陈晏身边很大一部分人。这个亲随也是其中之一。他知道顾凭与陈晏的关系,又因为陈晏的态度,内心里早已将顾凭视作半主,此刻拦住他,心中多少有些羞愧。

但是陈晏的命令确是如此。

那亲随想了想,悄声对顾凭道:“大人此刻不入内更好。”

看来里面谈的事是跟他有关了。

顾凭心念一转,就猜到了。那些秦王一系的核心臣子今日齐聚,应当是要等陈晏做出决定。

或者说,逼陈晏做出决定。

顾凭怔了一会儿,抬头静静地看向远处的高天。

以前上学时,老师讲“万念如沸”,说每个人心底里,每时每刻都有无数凡尘杂念,就像烧开的水上那咕嘟咕嘟冒出的泡,一瞬万起,一瞬万破,源源无尽头。

他那时没有感触,到现在忽然懂了。

……顾凭想,陈晏,其实是很不容易的。

那个在中秋夜里,孤寂地拥着他的男人,那个自少年起,便有无数人的性命和前程负在他肩上的人,这些年,他的每一步,走得其实都很艰难。

天高日黄,无边的秋风摇动木叶,那声响仿佛亘古无绝。

顾凭望着天上一只黑鸟划过。看似它与天融为一体,其实那其中隔着的,何止万丈之遥。

很久很久,他低下头,冲那个亲随笑了笑。

那笑容是如此平静,如此的寂寥,令亲随不由得怔了怔,忽然有些说不出话。

然后,他看见顾凭退后了两步,朝向眼前苍然的殿宇,大声道:“臣顾凭求见!”

不知不是错觉,那一瞬间,万籁仿佛都滞静了一瞬。

殿门依旧紧闭着。

顾凭又说了一遍:“臣顾凭求见!”

过了一会儿,紧闭的门打开了一道窄隙,一个侍从快步走到他面前,低声道:“大人,殿下正在议事。大人若有要事,不如留待……”

顾凭没有让他说完,淡淡道:“烦请转告殿下,我有话,要亲口对他说。”

侍从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当即拜下:“是。”

没过多久,殿门打开。

顾凭走了进去。

他走得不快,也不慢,一步一步,走过白玉台阶,跨过朱槛,踩过雕着兰纹的地砖。

终于,他站在了陈晏面前。

这殿内的臣子,果然都是太子一系举足轻重的老臣重臣。他们看向顾凭的目光各有不同,但是都很复杂。那其中有些面孔顾凭很熟悉,有些却是陌生。

顾凭无声地叹了口气。

还是心乱了啊。明知不必多看,但他的目光,却仿佛故意逃避着唯一那个必须要面对的人,反而停在这些人身上。

他隐于袖中的手微微一攥,就像由此汲取了某些力量,终于抬起眼,看向陈晏。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动作,怎么做起来,却要费这样的力气?

陈晏对上他的目光。

他心头忽地一跳。

陈晏紧紧盯着顾凭,沉声道:“顾卿要说什么?”

有几个心腹听出他语气不对,都纳罕地向顾凭扫过去。

顾凭还一言未发呢,怎么殿下就是这个反应?

顾凭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抬眼打量着他。

他忽然意识到,他很少认真地看过陈晏的脸。最开始的时候他看陈晏,多半只是通过神情去揣摩陈晏的心思,至于容貌,他从来都是没有太在意的。虽然朝夕相处,虽然曾经贴近到肌肤相亲,虽然他知道陈晏的五官俊美得堪称无可挑剔,但是,他似乎还真的没有认真静下心,像用笔一笔一划地勾勒一幅画作那样,去用目光描摹这个人的面容。

其实顾凭的沉默并不长,只是几息,但陈晏下意识感到不对,他站起身,道:“跟孤去——”

他的话忽然断了。

顾凭抬起手,缓慢地朝他行了一个礼。

这一礼,极规整,极郑重。

然后他抬起头,轻声道:“殿下。臣顾凭,自请离去。”

那一瞬,是绝对,绝对的寂静。

所有的大臣,无论是方才在殿上对顾凭的安排持何种意见的大臣,都完全震住了。

陈晏盯着他那淡静的眼,一字一字道:“你说什么?”

顾凭看着他,这一幕他早有预料,依旧不疾不徐地道:“因臣之故,令殿下声名大损。臣有罪,无颜侍奉于殿下身侧。臣引咎请去。”

赵长起见势不对,赶紧站出来说话:“这是哪里的话?你一心为殿下谋划,那功劳我们都是记住了的。这何罪之有?何况,大丈夫行于世,岂能因流言所累……”

他看着陈晏的表情,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直到彻底消失。

刚才殿中数位老臣都要求陈晏处理顾凭。这个人,是绝不能放在他身边了。皇帝已经因此大怒,在马上就要确立太子的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谁都承受不了激怒帝王的风险,也不能去承受!诸多处理中,最温和的,也是得到了绝大多数臣属默认的,就是将顾凭远调。过个二三载,待此事风消波平,再将顾凭调回凤都。而且,经过南疆池陵一行,顾凭的名声已传了出去,如今已是树大招风,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不如外放,还可以避开那些锋芒。

但是,陈晏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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