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359)

作者: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她用这强忍着颤抖的手背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血,用力地吸了一口浑浊酷烈的空气。

空气里混杂着焦糊与恶臭,但最浓烈,最粘稠的,还是血腥气。

那来自于挂着尸体的栅栏,来自于垒着尸体的壕沟,更来自于她的脚下柔软的触感与偶尔抽动的尸体。

于是这触感和血腥气立刻冲进了她的神经,带得她几乎想要作呕。

【你的状态很不好。】黑刃提醒了一句,【你要继续战斗吗?】

【你见过两军主将离得这么近的时候吗?】她缓缓地抬起眼帘,透过被鲜血染得几近扭曲的双眼,鶡纹牙旗仿佛就在眼前,【我已近绝路,他也一样。】

【但你本身的力量已经用尽了,这就是所谓‘强弩之末,不穿鲁缟’,你意识到这点了吗?】

她假装没听见,反正黑刃说酸话泄她的气都不止头一回了,多听两句她也不疼不痒,不为所动。

于是黑刃沉默了一会儿,又一次出声了。

【你知道我还有一点力量,为什么不调用它?】

【……我不需要。】她说。

黑刃理论上来说是无法被损毁的,那源于剑身被锻打时创造出的“不灭剑魂”。

当剑魂之力被耗尽,它也将陷入短暂的昏睡之中,在此期间,它与世上任何一柄普通铁器并无区别。

她之所以认为它是无坚不摧的,就是因为她不曾调用过这种力量。

“将军——!”

她茫然地抬起头。

那不是她的错觉,曹仁的中军大纛的确动了!

他的精兵正护着他缓缓向她而来,他们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带着山一般的气势!因此那些绕过她不断向前的士兵也正在节节后退!

她的四周到处都是喊杀声。

四面也都是敌人。

曹兵左右两翼大营的士兵还在竭尽全力地涌过来,而她这支强弩,即将穿不破最后的屏障了。

黑刃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冷酷、无比响亮——

【我是神兵,此世无有当我者,你也应如此!】

她的剑刃重新亮起淡淡的光,扭曲了光亮与阴影。

那的确是神剑,当它被她所挥动时,剑光如皎洁的月光,破开了浓稠的血雾与燃烧的天空,也击穿了挡在最前线的长牌兵和矛手所组成的阵线!

将军还在!

她就在这里,与他们并肩作战!

她从不曾后退!

她是不可战胜的!

“将军没有后撤!”

“将军在这里!”

“将军!”

这样的认知比曹兵防线上的小小缺口更能够振奋人心!当她撕开了第一道缺口时,身后的士兵们前赴后继地冲了上去!尽管他们也与她并肩作战了三天,他们每一个都饥饿,困倦,疲惫得几乎站不稳脚跟!

但他们知道,天道在他们这一方,胜利也在他们这一方!

因为他们的将军,就站在他们的面前!

当金钲与战鼓如滚滚沉雷,响彻了整片大地时,兖州军发动了最后一次反冲锋,连曹仁也拔出了他的佩剑,决心守护他的军营,直至最后一刻。

也就在此时,已经修整好的骑兵又一次冲了进来,带来了践踏与死亡,以及无法挽回的崩溃。

这座只剩下最后壁垒的大营终于迎来了它的末日,但陆悬鱼没有看到最后一刻。

她记忆中最后清晰的印象是她拄着剑站在地上,后面有激动的士兵一推,她似乎就倒了。

从辕门一路往里,地上全是层层叠叠的尸体,因此当她倒下时,一点也没有摔倒的疼痛感。

这场惨烈的大战传遍四面八方还需要一点时间,无论是兖州人还是徐州人,都不知道关羽和陆廉已经打穿了曹仁的防线,可以北上与淮阴的守军合围曹操。

但刘备的兵马受挫,徐州告急已经是青徐皆知之事,因此各地的郡兵立刻被调集起来,向着下邳与淮阴一线集结。

尤其淮阴作为下邳最后的防线,连接了徐州南北两端,位置突然变得重要无比,也自然引来了曹兵的进攻。

身着戎装的傅士仁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远处的曹兵,忽然冷笑了一声。

“你们看看,”他的手指虚点了点,“于禁小儿阵仗那样松散,我不过派一千郡兵出击,他竟那样便逃了!”

“话虽如此,”身侧的偏将还是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但陆将军不是来信……”

“你莫不是也被陆廉吓破了胆?”傅士仁立刻骂道,“她畏曹兵如鼠,我便也要如此吗?”

“将军是大丈夫,”偏将立刻改口,“陆廉不过一个小小的女子,如何能与将军相提并论呢?依在下看,将军指挥神妙,这一仗退了曹兵,也就够了……”

“他已经在城下纵掠十数日,我还要守在城中?”

“只要将军不失此城,便是大功一件,将军……”

傅士仁不擅军事,原本这样的确是够了的,但就在那时,一名士兵“蹬蹬蹬”地跑上了城墙,“将军!广陵有信至!”

这个老资历的将领转过头,傲慢地瞥了他一眼,“什么事?”

“陆廉将军攻破寿春,斩袁术——”

傅士仁的一双手忽然紧握成拳,关节发出了轻微的“咯咯”之声。

“传我的命令,”他阴沉着一张脸,“点起城中兵马,与我出城追击于禁!”

“将军!”

“我自幽州追随主公至此!”他的双眼因为愤怒而发红,“而今主公有难,陆廉能建功立业为主公分忧,我却不能阵斩于禁耶?!”

若是能够阵斩了于禁,彻底剿灭了准备围困淮阴的曹兵,不啻于给曹操一记重击。

傅士仁想得原本是不错的,但当淮阴城门大开,“傅”字旌旗缓缓而出时,远远骑在马上注视着这一幕的荀攸还是忍不住脸上露出了笑容。

“徐州已尽入主公彀中,纵有关陆之勇,如之奈何?”

第251章

正在备战的田豫感到了不安。

徐州战场打得十分焦灼,但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因此这种不安并不来自于某一封急书,也并不来源于某个特定的,已经指明的事件。

它来自他身边那些每日里忙忙碌碌需要处理的公务,以及对战事的筹备工作。它们都是很细小的事,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拼凑在一起就令他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比如说营陵、安丘,以及博吕的粮税收得比去年慢了,这是没什么道理的事。

这几地的令长都出自北海世家,而且也并非最近新上任,对于辖地内的户籍与田地相关的公务都是了然于心的。

关于钱粮运得迟了,这三地的官员写了公文告罪,但给出的理由各自不同,比如博吕遭了海寇,虽然官兵立刻将海寇赶走,但百姓们受了惊,四散逃走,他们花了很久才将人劝回来,因此耽误了运粮的任务;

营陵的官员换了一个理由,他们说这几日天气不好,时时下雨,道路泥泞,他们不得已先修缮了道路,而后才能将粮草运出来;

安丘的官员给出的理由则是最奇怪的,他们那里天气也很不好,一场秋雨一场寒,从令长到县丞再到下面的小吏,十之七八染了风寒,因此耽误了运粮,这实在是想不到的天灾啊。

这些理由看起来真真假假,都需要时间去分辨和查清,但田豫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的,他注意到,甚至连这些公文送达的时间都有了迟误。

在这样的工作效率下,想要让这些官员警惕起来,集中精力备战袁谭已经很不容易。

而更令田豫感到诡异的是,北海的铁官也出了问题。

据说是因为新运来的一批铁矿石质量不好,因此锻打出的许多兵器也变得极脆易折,令铁匠们十分苦恼,想要为北海军队添置一批新武器的目标也受到了影响。

很早以前,田豫与陆悬鱼曾经聊起过知人识物的本事,她这样说过——

“我虽不会观人,但我还是可以观一观事的,”她说,“有些人脸上能藏住事,但身上不一定能藏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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