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430)

作者: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但那条路上缺了什么人。

他在睡梦中不断地,反复地寻找着那个人,他找得辛苦极了,也仿徨极了,他总觉得她是不在那条路上的。

她在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上,那条路更加孤独,更加光辉,也走得更加远。

出身颍川的年轻士人似乎想要追寻那条路,却怎么也追不上她的脚步。

他又焦急,又委屈,满头大汗之下,再也睡不下去,一睁眼便醒了。

仆役站在门口,很有些吃惊:“郎君醒了!小人正欲报来,陆将军来探望郎君……”

……陈群一下子从被子里坐了起来,整个人都有些发懵时,有人探过来一个脑袋。

“长文醒了吗?”那个熟悉的沙哑嗓子响起,“醒了就太好了!”

她迈开步子,便走了进来,似乎根本没注意这是内室,而他一个年轻男子,只穿了中衣在被子里,这一幕又是多么的不合适!

“陆将军!”他不满地喊了一句,但她一点也没察觉到,只是顺手将提着的一个小纸包放在了一旁,大大咧咧地搬了一张几,在他的榻旁坐下了。

陈群不由得裹紧了被子,感觉自己的脸上又一阵烫似一阵。

“我都听说了,他们说长文这几个月以来,为了青州这十几万庶民,夙兴夜寐,尽心尽力地安排他们……”她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你辛苦了!”

那股委屈似乎慢慢地消散了,转化为了更加酸涩而又甘澈的东西。

尽管这样盯着年轻女郎颇为无礼,但他还是愣愣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她这一路,打了多少仗?她受没受伤?她冲着他微笑,眉眼间一片晴朗。

“将军看起来……”他这样仔细地看着她,“比在下辛苦多了。”

陆廉似乎怔了一下,微微张开了嘴,想说什么。

屋外忽然有什么喧哗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她脸上的怔忪一瞬间转为警惕。

“我去看一看。”她起身便向外走去,“街上这遇了什么事?走水了不成?”

有骑兵身携露板,自青州一路南下,来到了阳都。

他并不曾进城,只在城门处换了马,又令人为他装上些食水,便立刻就离开了。

但他每到一城,一县,一村庄,他都会大声报讯——

“剧城大胜!”他高喊道,“剧城大胜!生擒袁谭!”

阳都城因此自城门开始,陷入了一场狂欢之中。

房屋里的人,窝棚里的人,帐篷里的人,还有藏在房前屋后阴沟一般地方容身的人,都跑出来了。

阳都的百姓开心极了!

他们一直担心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他们忍受的飞涨的物价也要结束了!

他们不必再被那些偷粮食,偷衣物的流民所困扰,这座城池将会恢复昔日的整洁与宁静,它再也不是这个脏兮兮的样子了!

他们立刻端出了酒,摆在了家门前,并且高声请往来的行人来一碗酒,尤其是那些青州人——再讨厌的客人,离别时也会看起来顺眼一点。

比起那些狂欢的,大声欢笑,痛饮美酒的琅琊人,流民们似乎应该更开心些。

但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并未开怀大笑。

他们跪在了地上,向着城门的方向,向着北方,向着青州大地,向着他们的家园,伏倒在地,放声痛哭起来!

他们哭得那样歇斯底里,痛断肝肠,仿佛要将这几个月里所有的恐惧与委屈,所有的心酸与痛苦,都在这样声势浩大的嚎啕中发泄出来!

战争结束了!

他们可以回家了!

百姓可以肆无忌惮地哭泣,士人却相对矜持了许多,那些衣衫上不曾打补丁的士人一面流着泪,一面忙忙地吩咐仆役,快些,快些将马车赶出来啊!马儿昨晚有没有喂饱草料?没喂!蠢材!蠢材!那就多带些草料!他们这样声音颤抖地喊道,“片刻也不要耽误!”

陆悬鱼站在大门口,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热闹的景象。

看得她的眼睛也有些发热。

田豫没有辜负她的信任,还有阿白,还有孔融,还有……她想回青州,片刻也不要耽误!

“……将军要回剧城吗?”

陈群悄悄地也走出来了,他只穿了中衣,还未曾下台阶,仆役便连忙给他披了一件大氅,给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嗯,”她点点头,“我要赶紧回去。”

屋檐下的陈群小脸瘦了一圈,眼睛略有点凹进去,微微伸出头,小心地望着她。

“在下也准备立刻回剧城。”

她“哈哈”一声笑了出来,“长文又不是青州人,家眷也未在青州,你怎么也忙着‘回’剧城?”

榻上那个穿着中衣,看起来很柔和的美少年陈群一瞬间消失了。

冷冰冰的纪律委员似乎又出现了,他站在那里,冷冷地盯着她,一脸要跟她茬架的气场。

……不是,她也没说错啥,他怎么就又沉着脸了,这人是不是天生小心眼啊?

第300章

“原来将军刚刚说的话,皆为虚言。”

“……刚刚,刚刚我说什么来着?”她咽了一口口水,有点紧张地问,“哪一句?”

……气氛有点尴尬。

陈群垮着一张猫脸,裹着浅灰色大氅站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瞪着她。

听她这么说,那张脸显得就更气愤了。

“在下这数月的奔波操劳,原本也是不值一提的。”

她的大吃一惊:“我没这么说啊!阳都从上到下,有口皆碑,都说你不愧是颍川经学世家出身,处理庶务井井有条,就连北海过来的许多小吏也感念你的辛苦哇!”

那张猫脸稍微好看了一点,但还是扬着下巴。

“将军既念在下于青州庶务上,曾献微薄之力,”陈群咄咄逼人,“在下不放心这些士庶,欲与将军同归青州,如何称不得一个‘回’字!”

有理有据,关键是她不擅长吵架,不管是同平原城的大嫂、装神弄鬼的假“列缺剑”,还是经学出身的陈长文,反正她都吵不过。

……但她还是努力找到了一个台阶给自己下。

“我这不是怕你身体不好,旅途劳累吗?”她小心地说道,“你放心先歇着,城中还有事需要处理,待我们启程时,我来寻你好不好?”

冷冰冰的纪律委员用有点怀疑的眼神上下看了她两眼,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把眼神别开了,声音也放低了,就好像心虚似的。

“劳烦将军挂心,在下已经无碍,”他的眼神飞来飞去了一小会儿后,重新又恢复了正常的,不吵架也不心虚的状态,“那在下这便收拾行装,将军开拔时,知会一声便是。”

他这样说话的时候,还轻轻地将白玉一样的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一下。

……怎么看都跟军营不搭调。

但她还是就着这个台阶,忙忙答应之后,撒腿跑路了。

她翻身上马,拽起缰绳,轻轻夹一下马腹准备离开时,回头看了他一眼。

陈群轻轻地欠了欠身,行了一个揖礼。

她似乎冲他笑了一下,但也许是他这几日未曾出屋,外面的阳光太耀眼产生的错觉。

但即使是那一瞬的错觉,都令他发了一会儿怔。

“郎君初愈,还是别在外面久站,免得又着凉的好。”

“嗯,”他无意识地应了一声,目光忽然一顿,“那是什么?”

“那位陆将军拿过来的茶饼,”仆役说道,“不是郎君喜欢的武阳茶,小人这就收到后面去。”

“……拿来。”

仆役睁大了眼睛,看看小郎君伸出来的手,又看看小郎君的脸。

站在外面这么一会儿,那张原本就很白净的脸冻得更白了,偏偏两颊又爬上来一抹红。

仆役恍然大悟,恭恭敬敬地双手将这包徐州本地的茶饼递了上去。

郎君抱着这包茶饼,进屋去了。

不管陈群心里在想什么,陆悬鱼心里在想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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