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619)

作者: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他们跑得那样决绝,仿佛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一样,即使他们丢下的,是士气大振的同袍。

那些同袍在向外追击时,阵型不可避免地松散了一点,但陆廉既然已经收回骑兵,只剩下用两只脚丈量战场的步兵,那么阵型松散一点对乌桓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妨碍。

但并州骑兵就是在此时突然冲出来的。

他们仿佛已经不再是一队骑兵。

因为骑兵也会受伤,也会退却,也要从远处先慢慢加速,再冲到面前,而这支骑兵风驰电掣,仿佛早已等待这一刻多时!

他们像一道惊雷,冲进这满是烈火的战场!当为首骑着黑马的将军压低身段,冲向乌桓人的中军营时,那些满脑子欢欣喜悦,激昂得两只眼睛里只有对面步兵的乌桓士兵们,竟然全然没有反应过来,便让他领着他的数百骑士冲进了中军营!

有人歇斯底里的用乌桓语大骂起来。

有人终于反应过来,将自己手中的长刀扔下,想要从地上去寻一杆长·矛。

还有人终于调转了方向,想要跟进中军营,救护自己的大单于。

但那匹漆黑如午夜的战马已经一跃而起,踏上尸山。

当马蹄轻轻刨一刨,想要适应一下这不同寻常的触感时,背上的骑士已经亮出了马槊,那不祥的寒光与骑士冰冷的双眼一同落进了蹋顿的眼中。

就在那一瞬间,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了。

又有骑兵跃上尸山,“张”字大旗在烈火中显得无比刺目,引起了一阵惊呼!

但蹋顿是来不及惊呼的,因为那匹战马奔着他来了!

马槊上的寒光也奔着他来了!

还有更多越过那道残忍的“简易工事”的并州骑兵,他们咆哮着,冲锋着,汇聚成了一柄蹋顿从未见过的长剑,如闪电一般向他劈下!

——那大概就是陆廉的“列缺剑”吧。

在最后一刻,这位乌桓人的大单于浑然忘记自己身在战场,忘记自己身后的万余乌桓士兵,忘记喉咙里的鱼刺,转而想到了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

站在山坡上的陆悬鱼静静地注视着山下的这一幕。

也有乌桓人三番五次想要冲破亲军的防线,也试一试阵斩敌军主帅的目标,但他们大多在距离她很远的地方就失败了。

她身边有骑兵,有步兵,有长牌兵,还有一支五十人的弩兵小队,这支被田豫武装起来的亲军随身带着诸葛小先生最好的连弩,发矢便有一石弓之力,但只要拉动悬刀,可以连续射出十支弩·矢。

这样一群弩兵凑在一起,来人只要不是扛着铁质长牌,哪怕是着了铁甲的骑兵也要被射成筛子。

因此她始终站在土台上,根本没怎么关心乌桓人的斩首行动,而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乌桓大营的动向。

在张辽冲进去后,那些乌桓人很快也就跟着返回了栅栏后面,浓烟令她看不清他们的神情,不清楚他们到底是血红着眼睛要保卫大单于,还是仓惶地看一看大单于的生死。

但那些乌桓人也无法立刻得知中军营的情况,因此这样的行动持续了一会儿。

所有人似乎都退回了营中,只有汉军在外围未曾轻举妄动,于是营前竟诡异地留出了一圈空地。

他们在等。

等张辽出来,举起蹋顿的人头。

或是蹋顿出来,举起张辽的人头。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是兵者常事——在这片战场上,名声与履历都不能令一位将军逃离死亡,甚至智谋、谨慎、勇武也不能,因为战场上永远有无数个你猜不到的意外,其中每一个都可能左右一场战争的走向。

但她站在那里,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蹋顿的军营时,身侧的人还是意识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最终将目光也从她的脸上移开,重新转向那座死寂一般的军营。

——就在下一刻,忽然有喧嚣声从中军营中爆发开来!

有无数的乌桓人,争先恐后,自相践踏地逃出了大营!

在他们的身后,如同羊群中的牧羊犬一般,有骑士骑着黑马,手持长槊上挑着一颗头颅,冲出了大营!

“蹋顿授首!”

当他这样高呼时,跟随着他一同冲出来的骑兵也一起高呼起来!

那声声怒吼如沉雷闪电,穿过了整片战场!

第426章

乌巢又迎接了一批新的客人。

能看得出来,在乌桓人当中,他们绝对是出身高贵的那一部分,他们脚上穿的是羊皮靴,身上穿着牛皮甲,他们的发辫上坠着一些闪闪发光的金饰,甚至连他们的战马都是膘肥体壮的上等货。

因此淳于琼并没有怠慢他们,而是告诉他们,既然军情这样紧急,他会尽快发兵救援的。

似乎是为了表示他的客气,还特意为他们提供了相当舒适的帐篷,请他们稍作歇息。

楼班就是这样迷迷糊糊地被领进帐篷里的,有沐浴用的热水,有果腹的热汤和肉饼,有擦拭身体的细布,还有更换的衣物和奴仆。

这间帐篷里甚至还有非常柔软的床榻,这些跑了百余里地的骑士在沐浴和吃喝过后,只要身体一沾上床榻,整个人就会不由自主地陷进去。

在同陆廉的这几日拉扯攻伐中,他们每个人都精神高度紧张,食不下咽,夜不安寝,现在突然到了一个温暖、舒适,而且非常安全的地方,再没什么比这更催眠的。

因此楼班也没能抵抗住床榻的诱惑,他在简单吃喝沐浴之后,便一头倒下了。

帐外很静。夕阳西下,有士兵走过,谈论着濮阳大捷的事,他们的草鞋摩擦着帐外的土地,发出模糊的沙沙声,像草虫的鸣叫一样助眠。

楼班就这样睡着了,他的骑士们也睡着了,这原本已是傍晚,他们正可以香甜地睡到第二天清晨,同乌巢的冀州军一起出发。

但大单于的从弟睡得并不安稳。

当他闭上眼睛,黑暗向他压下来时,他的兄长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个英武豪迈的乌桓大单于不满地望着他,质问他:

“楼班,楼班,你怎么能让我这样去赤山?

“我的猎犬在哪?

“我的骏马又在哪?

“为什么无人为我起舞?

“为什么无人为我哭泣?”

兄啊!兄啊!楼班睁大眼睛,恐惧地望着这个一身是血的兄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诘问与责备,他习惯性地跪在地上,拉扯着兄长的袍角,想要像幼年顽皮时那样,求得他的原谅。

兄长总是会原谅他的,兄长会用那强壮的双臂将他举起来,哈哈大笑着叱骂他几句,再将他扔下来。

可是当他跪在兄长的脚下,抬起头时,却只看到无尽的鲜血。

蹋顿的脖子断了,泉水一样的鲜血正从裂口处喷涌而出,那颗头颅似乎还在他的脖子上,但因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所以姿态诡异极了。

楼班一瞬间被恐惧吞没了。

不是亲眼目睹死亡的恐惧,而是目睹自己既敬且爱的兄长的死亡——他因此被恐惧攫取了心神。

而兄长低下头时,眉宇间的愤怒已经不见了。

他痛苦地看着脚边的从弟,目光中带着不舍与哀伤。

“楼班,为我念诵咒语,为我焚烧衣物,为我祭祀牛羊,我要去赤山了!”

楼班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泪流满面。

很远的地方有丝竹之声传来。

天色已经很暗了,士兵们有些已经睡下,有些还在洗漱,有些洗漱过了,不忙着睡觉的,在树下轻松地聊天。

楼班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望了一眼这个乌桓贵人的发辫,便将目光移开。

于是楼班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丝竹声传出的帐篷。

淳于琼在里面,同他的偏将们正在饮酒取乐。

他们没有酗酒,几个乐人和舞伎也没有表演什么礼崩乐坏的节目,丝竹声十分轻柔悦耳,舞伎的手腕在灯火映照下,像雪一样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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