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620)

作者: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几名偏将有人闭着眼睛听乐曲,有人拿起竹箸,跟着敲打节拍,上首处的淳于琼靠在凭几上,偶尔从碟中拿起一小块烤猪肉干,慢慢地嚼。

乌巢这座大营,处处看起来都很舒适——每一个人感到舒适,除了楼班。

当他径直地走进帐篷,舞蹈与乐曲一下子就停了。

有偏将皱起眉头,紧紧地盯着他。

“淳于将军,我兄两日前曾派使者求救,”楼班的目光则死死地盯着淳于琼,“他的信,可送到了?”

淳于琼捏着猪肉干的手稍微停了一下。

他是个很客气的人,到底还是将它重新放回碟中,“嗯,那位使者也在营中休养。”

楼班感觉到全身的血一下子涌上了头,“将军两日前便接到我兄求救,为何至今未曾出兵?!”

这位乌巢的统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楼班大人或许于中原之规不熟,因此才会这般出言无状吧,”有偏将开口了,“淳于将军听命袁公,并非什么人都可调动的。”

楼班勃然大怒,“我兄南下时,袁公亦曾许诺,要麾下各部配合乌桓!而今见死不救便是你们中原人的规矩吗?!”

“大胆!”有人立刻将手扶在了剑柄上,“胡儿安敢如此无礼!”

楼班的刀也在那一瞬出鞘了!

帐外有士兵跑进来,帐内有人掀翻了杯盏,气氛立刻剑拔弩张起来。

但淳于琼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不是我不想救大单于啊。”

这句话又给了这个乌桓贵族一点希望,让他流着眼泪地望向主位上的那个中年人,想要得到一句承诺,承诺明日立刻就能发兵救援阿兄!

“乌巢重地,没有主公文书,我不敢或离,我已送信去濮阳大营,军中诸将皆可为我明证。”淳于琼轻飘飘地说道,“若楼班大人若能出示主公所说‘各部兵马都当配合大单于’的公文,我亦可立即便点起兵马,如何啊?”

他辜负了兄长,楼班想,他要将兄长送进死地了。

……兄长送他出来时,曾说什么来着?

楼班忽然渐渐地变得清醒,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比如兄长也许早已料到此事,只是要送他突围,求一条活路而已。

当他这样想的时候,那梦境中的恐惧与痛苦一瞬间又将他淹没了。

他们乌桓人被袁公抛弃了。

他的兄长被袁公抛弃了。

可是即使如此,他还要摇尾求怜,他还不能放弃!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他的神情也在告诉别人,这是他绝望之前的最后一次努力——

“淳于将军,官渡一失,兖州以西尽归刘备,袁公如何渡河?!”

当听到这句半是哀求,半是质问的话语时,帐中忽然哄笑起来,那些偏将们一个个看起来都带着鄙薄的眼睛和快活的嘴脸。

“楼班大人还不知吗?”淳于琼笑道,“我军已攻破濮阳。”

濮阳拿到手里,仓亭津已成孤军,难道还能坚持多久吗?

冀州财力雄厚,难道调集不来大量船舶吗?

到那时十万大军渡过黄河,南下席卷兖青徐豫数州,天下之事可定矣!

当听到这句话时,楼班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乌巢的士兵是待得很舒服的,但多少有点惆怅。

他们镇守这座粮仓,自然是有粮饷拿的,却不及濮阳大营的士兵拿到的犒赏那样丰厚。

尤其听说那些士兵伤亡并不惨重,甚至可以说是很轻巧地拿下濮阳,这听起来就更令人羡慕了。

这样一来,那位指挥了濮阳之战的将军就特别令人敬服。

谁不夸一句许攸许子远足智多谋呢?连他自己都恨不得每天夸夸自己!

东线的大公子磨磨蹭蹭,奈何那是主公的亲儿子,不能骂,但西线的文丑和蹋顿的惨败很可以被拉出来说一说,他们败得越惨,越狼狈,越损兵折将,这不就越显出许攸的能耐了吗?

美中不足的是镇守乌巢的淳于琼是个乖觉老练的,早早就将有通敌嫌疑的牵招押送到濮阳。

袁绍现在住的不是帐篷了。

他的中军帐肯定是最豪华最舒适的那种,但也舒适不过木头房子,现在张超带领残部撤出濮阳,大军可以进城安置,他当然也就住进了郡守府。

这座宅邸上一个暂住者是天子,现在天子虽然已经到了下邳,但从漆过的柱子,铺过的地板,还有修缮过的瓦片,沉重又精美的宫灯上看,仍然能感受到一点儿大汉曾经的气象。

对于四世三公出身,曾经频繁出入宫廷的的西园校尉袁绍来说,这种气象多少有点令他怀念,也令他感伤。

但只要转念再想一想,这座城池已经回到他的手中,渡河之后还有更多的城头都将换上“袁”字大旗,这种感伤也就烟消云散了。

当然,即使他没有想得那么多那么远那么美,这位主公依旧是没什么时间感伤的。

……他的谋士们又一次吵起来了。

郡守府议事的主厅大概也是皇帝宴请群臣的地方,袁绍坐在上首处时,仆役已经在席子上安置了坐具,坐具上又加了一层垫子,力求让他感到舒服。

袁绍原本也觉得很好很舒服很称心如意,甚至气色都比平时更好了几分。

然后官渡糟心的战报就来了。

陆廉不仅大破乌桓,还重创了乌巢派出的骑兵,甚至留下了文丑和蹋顿两颗首级。

袁绍坐在上面看了一眼这封急信,立刻就将它用力地丢在了地上。

“天下皆言河北多豪杰之士,而今竟无人能胜陆廉了吗?!”

那封信被沮授捡了起来,读过之后,沮授的眉头就紧紧皱起来了。

他似乎很想将信收进袖子里,但下首处的许攸已经伸长了脖子,也伸出了手。

沮授不得不将信交给他,然后一个接一个地传阅下去。

果然就有人开腔了。

“淳于将军信中所言,此战非陆廉之功啊。”

“有何证据?”

“这岂非明证?”许攸抖了抖文书后面附着的第二封书信,“那牵招竟与刘备诸将竟皆有旧情!两军交战之际,若留此等人在军中,莫说是文将军与乌桓大单于这区区两颗人头,怕是连乌巢都屯粮之机密,都要被此等背信弃义的奸贼说与敌军!”

第427章

要说牵招一个人就能替陆廉打下这样的一场大胜,别说袁绍信不信,许攸自己都不会信。

但他很清楚袁绍的性格。

袁绍矜愎自高,胜时千好万好,败时总要找一点理由出来,让大家分一分到底该谁来担责。

但这也不算袁绍自己的毛病,因为许攸不知道的是,即使千年之后,上位者的其实也还是这样——领导是不会有错的!有事情办砸了,那你们这些手下的分一分锅吧!

因此要让袁绍自己承认大军调度协同出了问题,他是断然不乐意的。

……当然,问罪主公是一件既作死又没意义的事,除了田丰之外没人会这么做,对许攸来说,蹋顿和文丑的败仗也不需要主公自己反思什么。

应该反思的,首当其冲是监军沮授,其次是淳于琼才对啊!

要是他许攸去乌巢打这一仗,会败给陆廉吗?

要是他许攸当了大监军,会让蹋顿文丑这样一批又一批地同陆廉野外决战吗!

淳于琼本可以把责任推回来,声称他要镇守乌巢,没有主公手令,不能轻举妄动,但这人过于老成持重,不想让袁绍疑心这位属下在暗示自己“这场大败是主公事先没发手令的缘故”,竟然在文丑以下的军官里,还捡出了这么个中级军官出来。

这样一来,在主帅阵亡后,行动果决地组织起防御和反击,并且通过谈判,用少量战马换取了剩下将士性命的牵招的功劳就全没了,剩下的只有罪责。

但这正好。

牵招被推进来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淳于琼不曾令他穿着血迹斑斑的战袍进帐,有可能是因为淳于琼是在他回营后过一阵子才想到这个主意,有可能是因为淳于琼怕他身上的血腥气熏到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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