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662)

作者: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主公!使者已在五里之外!”

有旗帜,有甲士,有军中从上到下的军官,还有乌压压一群豪强和士人,都跑到了城门外。

他们换上了一身干净崭新的衣服,又整了整头冠,再不自然地将穿了木屐的脚在地面上挪动挪动。

他们每一个人的神情和姿态都有些细小的差别,但总体来说都是一样的紧张又期待。

甚至在使者临近时,连为首的曹孟德都不自然地扶了一下剑柄。

来的不是许攸,而是一个很陌生的面孔,下马时被曹操上前扶了一把,那人不自然地躲了一下。

后面的人立刻开始互相使起了眼色。

但这位使者言辞间又非常客气,“在下今日为曹公,亦为众将军而来!”

他从身后的随从手里接过了一个袋子,轻轻地晃了一下。

里面发出了一阵细微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曹公精忠大义,讨逆至今,我主亦有匡扶汉室,誓清中原之志,今特为诸位表奏天子——”

那些世家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谄媚了!

军中大小一下子也都放松下来,神情雀跃了!

那袋子里装的,必定是各种郡守将军的金印!袁公竟然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不错!他们讨逆这般辛苦,袁公不曾施以援手,又占了他们的鄄城!本来就该稍作弥补的!

天子在下邳,封赐是不可能真从天子那里下来的,但各路诸侯早就习惯了这个表奏路数,文书肯定是要送给天子一份,至于朝廷什么反应大家就不管了,至今青州还有两个刺史在,也没谁不习惯的。

曹操的脸上也露出了十分爽朗的笑容。

“我与本初自幼交好,几十年的情谊,当初若不是本初施以援手,我如何能胜吕布?”他笑道,“今日复又欠下他这样大的一个人情了!”

听起来带点自嘲,但后面的人又是一阵交头接耳,这分明是炫耀哪!

东郡太守之职,想也不用想,必定在他手里了!

这样破落的小城,酒宴原本是没什么可准备的。

但不仅有城内的世家,附近的豪强听闻了,也特地跑过来殷勤地送酒送肉,竟然整治出颇为丰盛的席面。

谁不知道曹公去了冀州,必为袁公心腹呢?这天下看起来不是刘备就是袁绍的了,大家既然不想惹袁绍,自然也不想惹他身边的人啊!况且这些年里,兖州的世家豪强们都为曹公尽心尽力过,那怎么也能套个近乎,谋点好处吧?

他们就是这样一盏酒接一盏酒的敬。他们敬曹公,也敬那位使者,曹公麾下的武将也是如此,敬主公,也敬那位冀州来的使者。

杯觥交错,烈火烹油,因此没人注意到谋士们敬酒时的细微差别。

他们不敬主公的酒,只敬那位使者,殷勤举杯,频频劝酒。

尤其是在有仆役自外而入,悄悄对曹公耳语几句后,这些人劝酒就劝得更殷勤了。

但这没有任何异常之处——自曹操往下,人人担惊受怕了许久,趁着今日酒宴敞开胸怀痛饮,一抒胸中郁气,这真是再正常不过的。

宾客们东倒西歪在地上,还要搀扶着去后院安置,扶远了都能猛然听到一声呕,真正是喝得醉醺醺的,因此被劝酒劝得最多的那位使者自然也人事不省,瘫在席子上起了鼾声。

太阳落山了,外面起了风。

仆役将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

大厅里只剩下了寥寥数人,神志清明,目光炯炯。

曹操端起手边那只黑漆兽纹觚,向自己的“君幸饮”里倒了一点酒,喝了一口后,将酒盏放下。

他看了一眼下首处的仆役,对方立刻心领神会,凑到了使者面前,轻手轻脚地将那只始终没有打开的袋子摸了出来。

一枚枚的铜印放在案几上,于灯下熠熠生辉。

曹操拿起一枚看了一眼,复又放下,又拿起一枚,又一次放下。

他看得越来越快,嘴角也翘得越来越高,直至看完最后一枚,忽然将案几上所有的铜印连带那些杯盏都扫落在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那样狂放,笑声里甚至带了些癫狂,丝毫不顾及身边还躺着一个袁本初派来的使者,笑得下首处的几人都心惊胆战,连忙去捡那些铜印来看。

曹操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本初当真知我啊!”他因为大笑而有些喘不上气,“他,他,他竟还记得我想当个征西将军!”

荀攸沉默地捡起了几枚铜印,凑在灯下细细地看。

冀州送来了几十枚铜印,官职很多,而且都在同一个地方。

……不在兖州的东郡,而在西凉的武威。

第462章

郭嘉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很让他困惑,他似乎跟随明公去了很远的地方,有枯死的树木,有干涸的河道,有崎岖的路,以及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头。

那是一片荒野,他们就在这片荒野上艰难行军,士兵的嘴唇开裂,渐渐地又流了血,血滴在土里,泛黄的秋草也立刻枯死了。

远处有连绵不绝的山,阴沉沉的像是要压过来,但向着那个方向而去时,又发现永远也走不到。

他躺在车子上,身体奄奄一息,精魂却飞向了比这支军队更高更远的位置。他因此得以看到那支疲惫的,一路向着东方而去的军队在渐渐消失。

他们的四周没有雾,也没有黑夜,他们行走在荒原上,视线是完全没有阻碍的,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地消失呢?

郭嘉的目光移向前方时,那里忽然卷起一阵尘沙。

有人惊喜地喊了起来,“有水!有水!”

这里既寒且旱,河道干涸,哪里会有水?

可是无数的士兵蜂拥着上前,郭嘉似乎也被簇拥着,向那所谓的“水源”,那尘沙后的方向而去。

那里的确是有条河的。

溪流潺潺,清而舒缓,冲得圆润的鹅卵石一颗颗地堆在河底,有游鱼经过,水面便拍起小小的浪花,在太阳下化成璀璨绚烂的光。

那尾游鱼徘徊不去也很正常,因为河边有一株古树,花瓣纷纷洒洒地落进河中,引得鱼儿贪婪追逐。

戏志才和荀彧坐在树下的席子上,正聊着什么。

那不是形销骨立的戏志才,也不是愁眉不展的荀彧,因此郭嘉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才将他们认了出来。

他们穿着朴素舒适的衣衫,脸上也满是轻松的笑意,他们的手里端着酒盏,惬意地享受这难得的时光,那副姿态看在郭嘉的眼里,心中就生出了许多的羡慕与向往。

他想要跨过那道溪流,想要去往好友的身边。

他的脚向前迈了一步,靠近河边时,荀彧忽然转过头,向着郭嘉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一眼很奇妙,淡漠得像是在看一个不认识,不记得的人,但停驻的时间略长了一些,于是善于观察人心的郭嘉立刻看出那一眼里还带了些关切与惋惜。

那并非在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后的人。

当郭嘉转过身时,古树繁花,溪流碧草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他只看见疲惫的士兵,消瘦的战马,以及黄沙中的那个身影。

身边还有许多士兵奔向那条溪流,一去不返,而那个骑在马上的人却始终停在那里,沉默地望着他。

奉孝,奉孝,你也要弃我而去吗?

他的铠甲破旧得不成样子,精心修饰的须髯乌糟糟成了一团,里面掺了几根花白的胡须,那张似乎永远也不会老的脸上突然出现了那样苍老而凄凉的神情。

但他的目光仍然那样炯炯有神,望着郭嘉,也望着郭嘉身后华美又静谧的溪流与山谷,却不曾挪动半分脚步。

郭嘉想要伸出手去,触碰明公时,忽然之间手臂却失去了力量。

他想要迈出脚步,他的脚也失去了力量。

他不能开口,不能讲出自己的肺腑之言。

他的灵魂已经被禁锢在那具软弱的躯壳里,他什么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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