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780)

作者: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主公看看那个比他小了差不多二十岁的高明之士,又转过头看看比他小了十几岁的大将军,一脸的难以置信。

“今日如何?”

“今日?”陆悬鱼愣了一下,那些吹嘘与信心满满的神情都消失了,“今日不行,我都怕不行呢,更别提他了。”

太阳渐渐升起。

袁绍军是点卯便出营的,现在已至辰时,这几里路早就到了,于是柘城城墙上的守军开始敲起焦斗,城外的百姓匆匆忙忙往城内跑,城内的百姓则赶紧打开缺了一条腿,搬了几块砖来代替的那张榻。

榻下可能有个小地窖,但那得是殷实人家才能大动干戈的程度,寻常黔首没那个手艺,也雇不起工匠,只能挖一个浅坑,此时赶紧将家里最后一斛粟米用布裹了,塞进去,再挖两瓢土来盖上,最后将卧榻又搬回原来的位置。

全家人开始谨小慎微地等待,等刘使君或是袁公哪一方分出一个胜负。胜负未分前,他们是决计不会再将宝贵的粮食和布帛刨出来的,他们下定了决心,恐惧并果决地开始忍饥挨饿。

那灰蒙蒙的晨雾散了。

袁绍的军队渐渐从平原的尽头走了出来。不仅城上的守军看得到,城下的士兵也看得到了。

那一面面的旗,组成了另一片雾气,而旗下的士兵就像雾下潺潺流过的水。

黑色的土,白色的雪,黄色的草,那广袤而辽阔的荒原片刻前就在那里,此刻却被北方而来的海水完全吞没了。

但走到千步之外时,兵海渐渐起了变化,像是有风分开,又像无形的利刃,将它精细地切割成一块块方阵。

中军脚步加快,逐渐向前;

两翼脚步减慢,最后停歇;

中军之中,又有极显眼一座孤岛,铠甲与兵刃相互交织,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夺目的光辉。

袁绍的大纛居于中,周围矗立起许多比步兵更高大的铁甲,城墙上的守军仔细看了半天,才终于恍悟。

“他们的马居然也披了甲!”

“列阵!列阵!”

柘城这一边的士兵也在匆匆忙忙地列阵,准备迎接袁绍的总攻。

有人颤抖着双手,拔·出武器;

有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两只眼睛已经不知在看向何方;

还有人两条腿筛糠一样,明明哆哆嗦嗦出的城,忽然又镇定下来,脸上也起了病态般的潮红。

他们周围一片窃窃私语声。

有新编进来的预备队在说起对面的兵马有多么威武。

再看看他们呢?

他们穿着破旧的甲,拎着已经伤痕累累的盾,举着已经有无数处缺口的刀。

他们要死了!

今日就要死了!

这个念头从脑子里一冒出来,怎么也止不住地乱跳,疯狂地叫嚷着,要他们转身溃逃。

可是他们的脚像是生根一样,谁也不敢逃。

——现在还不能逃,不能逃。

刘备军中能忍受有些人随地便溺,也能忍受个别人偷偷喝酒,还能忍受极个别人自残,但绝不容忍临阵脱逃!

他们就是靠着这一点念头勉强站稳,并绝望地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敌军的。

忽然有马蹄声传来,带着一阵风袭来,随之而来的是金钲与战鼓。

有年轻将军从他们身边策马而过,大队的士兵拎着见所未见的长武紧随其后。

那个年轻人回过头看向他们,大纛在她身后被风吹动,似有响声。

……那是他们的大将军啊!

面对海一样的千军万马,她的神情里竟没有半点的恐惧!

在对面的箭雨倾泻而下时,这些士兵机械地举起盾,又忍不住偷偷向着大纛的方向看了一眼。

它像一块礁石,矗立在巨浪面前,露出了傲慢的笑容。

第557章

想在这样的巨浪中当一块礁石是很不容易的。

而且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个人,那支军队能够瞧不起袁绍的军队。

袁绍可能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一个犹豫不决的主君,但当他下定决心,充分发挥自己兵力优势,在大平原上决战时,他就完全是另一个人,另一种威慑力。

但这些事是兵卒们不清楚不明白的。

他们只是看到自己年轻主帅那个睥睨天下的傲慢微笑,因此心中短暂地生出了勇气。

前军近百步时,有轻骑兵自中军出,向两翼而来。

城上守军居高临下看到了这一幕,立刻打起旗语,片刻之后,城东西两侧各自有骑兵冲出。

一样的轻骑兵,弓马娴熟甚至更胜一筹。

东翼骑兵斜切进敌军骑兵的冲锋线上,射出数箭惊扰敌军后,绕个圈又杀了回来,一鼓作气将骑兵冲散。

这一幕称得上训练有素,即使是土台上的冀州人见了也不得不赞叹。

“那是谁的兵马?”

“旗上一个张字,该是张辽的并州骑兵,”辛评感慨了一句,“吕布尤擅骑射,当初在冀州时……”

有人咳嗽了一声。

辛评立刻截住话头,小心去看主公。

但主公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另一侧上,神情也更加冷峻了。

当辛评看到西翼骑兵时,脸色也变了。

那一侧的骑兵明显比并州骑兵少了一半,但作战风格更加悍勇!

骑兵交战,张辽喜欢先骑射骚扰,令对方被迫将战马速度降下来后再近前交战,这已经是极其勇猛,也相当有风险的作战方式。

而另一翼的骑兵与其说是骑兵,不如说是一支支人型的箭羽!

他们如流星,如寒芒,带着杀气与决死的压迫力冲向正在逐渐加速的冀州骑兵!

他们也不用□□,他们直接上马槊的!

当为首的那名骑士将带着巨大冲力的马槊扎进战马皮毛光滑的身躯里时,穿过那么远的战场,越过阵阵喊杀与战鼓,土台上的冀州人竟好像清楚地听到了战马痛苦的嘶鸣!

自然也有两匹战马相撞,直接将骑士都撞下来的。

但更多的骑兵在看到那寒冷而夺目的银光笔直向自己而来时,慌张地选择勒住缰绳,转了一个弯,逃了!

那些骑着白马,举着银枪的身影,好熟悉啊!

“她也知道白马义从吗?”袁绍忽然开口。

“我听说同魁头交战时,陆廉就如此震慑过鲜卑人。”逢纪说道。

袁绍点了点头。

“该有人记得他。”

所有人都会抹黑自己现下的敌手,却未必会再去诋毁已经不能开口的敌手。甚至随着时间门流逝,在他们记忆中的老对手会变得越来越可爱——就像公孙瓒之于袁绍。

那真是一个豪杰,一个值得交战的敌手!

他记得他,天下人也该记得他!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在赞叹公孙瓒,赞叹白马义从时感慨一句:那样的英豪,最后还是败于袁本初之手!

待他胜过陆廉之后,袁绍平静地想,他会让陈琳为她写几篇赋来称颂她。

她当然是世间门第一的名将,这样他的胜利才格外值得史书铭记!

马蹄扬起黑土与白雪,又有枯草里的种子飘飘洒洒,在这片荒野上兴奋又茫然地随着风儿迈出了第一步,准备开启它们漫长又神秘的旅程。

它们只迈出了一步,热气腾腾的鲜血便洒了下来,于是它们只能不甘地重新落回母族的身旁,看周围的雪水在鲜血蒸腾下渐渐融化,再慢慢冻结,将它们冰封起来。

这样的骑兵交锋血腥又刺激,只是昂贵又短暂,无论是哪一侧的观众都只有片刻可以观赏。

但他们不必心焦,因为总还有数万步兵向前,再向前,踏过荒原,踏过寂静的黑色河流,向着他们必须前进的方向而去。

头顶有铺天盖地的箭雨,面前有敌军丢出长·矛。

他们只有一面盾牌,是要护住上方的头颅,还是护住前方的躯干呢?

正确选择自然是护住自己的身前,然后将头摘下来,别在裤腰带上!

对于交战双方的将领来说,前军厮杀可以用“乏善可陈”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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