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嫁(107)
约莫过了平时晚膳的时辰,才终于好了。
出来的紫竹,都累的说不出话。
谢纾元今晚要守在栖凤院,谨防突发情况,傅嬷把他带到房间,谢纾元一沾床就睡了。
傅嬷问精神头最好的青檀,“公主如何了?”
青檀手还有些抖,强忍着惊魂未定道:“公主无碍,累昏过去了。”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经历了这一遭,也算脱胎换骨,日后风霜雨雪,再也不用忍受椎骨之痛。”
冷静下来,傅嬷又问:“大司马呢?怎的没出来?”
青檀:“公主虽好了,到底挨了几道,谢先生恐今晚公主有高烧之症,故此大司马还在内亲自守候。”
“高烧?”傅嬷放下的心又揪起来。
可一想到楚承寂,又是另一种担忧,“累了整个下午,大司马还不累?他自己也病着呢!”
青檀不语。
她们都知道,可谁又敢相劝?
公主昏过去那刻,大司马脸色便不大好,若非谢先生把过脉说无事,她们都怀疑大司马要杀人。
问不出别的了,傅嬷让青檀下去休息。
青檀却没休息,又带着满身疲惫去了后院,打开门招来个熟悉乞丐,“告诉小主子,公主今日……”
那小乞丐骇然一下,赶忙跑了出去。
趁着夜色,敲响了一户有些落寞的大门。
傅嬷这边没亲自看过,终究无法安心,她轻手轻脚走进内室,先看见床边不停给郁杳擦拭的大司马。
“大司马?”
没人应。
“大司马?!”
还是没人应。
傅嬷犹豫了几息,还是大着胆子道:“大司马累了半日,总要吃饭的。您不如休息片刻,老奴在这儿守着?”
说完停顿了片刻,以为这回又是一片沉默。
只是就在放弃的时候,终于床边的男人低道:“不必。”他不能走。杳杳遭了这般大罪,醒来定是要哭的,他不能让疼痛的郁杳连个发泄的机会都没有。
得了明确答案,傅嬷也不敢再劝。
退出去之前,悄悄瞥了眼床上——公主闭目躺着,脸色发白,眉心紧蹙,似乎梦里都在承受着什么难言之痛。不过正因如此,还有些表情,傅嬷松了口气,也便自己确定,公主还活着,公主会慢慢好的。
前半生的苦熬过去,后半生就只剩甜了。
谢纾元是剔骨后给郁杳上的麻药。
但可能是之前的记忆还在,所以即便有麻药郁杳也没太好受,所以这一觉郁杳睡的并不是很久,睁开眼的时候,正好是后半夜。
一眼看到楚承寂在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没有镜子,郁杳不知道自己有多虚弱。
但是目之所及,楚承寂的脸色也不大好看,面容憔悴,眼中血丝,从没蓄过须的他,下巴还冒出了肉眼可见的胡茬。
两辈子,她见过许多种的楚承寂。
玉临城指点三军,淡定如山。苍青阁朝臣议事,笑面藏刀。北国皇宫为她出气,戾气横生。
然而无论哪一种,他都是沉稳的、骄傲的。
但是如今……
郁杳却从他的疲惫中,看到了一股——害怕。
是的,害怕。
郁杳最疼的时候,大喊着“恨他”,他的胳膊上,或许还残留着她嘶咬的压印,那时她试想过无数种醒来的场景。
或是委屈大哭,让楚承寂的心里生出些许心狠的负罪感。
或是推打谩骂,真的表现一下无理取闹。
可是如今她醒了,看到楚承寂了。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她忽然不想哭,也不想闹,而是顶着一张苍白无血的脸,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被楚承寂抓着的手,骨节在里面动了动。
楚承寂恍若方回神,手轻揉的贴着她额头问:“还疼不疼?”
郁杳张了张嘴,想对他说话。
但因为哭喊的太久,喉咙只剩撕痛,一个字也发不出。
她蹙眉嘴巴动了动。
楚承寂道:“谢纾元说了,是暂时的,杳杳好好养着,很快就能说话。”
郁杳睫羽动了动,又微微一笑。
【不疼的。】喉咙失声更好,疼也不能说了。
“饿了吗?”
郁杳摇了摇头。
楚承寂便不知说什么了,见她眼皮一开一和,勉强撑着,另一只手盖上去道:“困便睡吧!”
郁杳没有睡,她静静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蓄了些力气。
这才小动作碰了碰他掌心。
暗夜无声,楚承寂先以为是错觉,直到郁杳眼珠子往下瞥了瞥,楚承寂方张开手。
郁杳笑了笑。
一字一顿在他掌心慢悠悠划拉——
【你别害怕,杳杳不疼。】
“嗯。”楚承寂复合上掌心,“睡吧……”骗子。
应该坚强些的时候,你无赖要抱抱,等着你委屈的时候,却又强装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