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说出她恨夏侯煦，怕他会以后娶妻纳妃，会亏待他们，见到他们就会立即想到他们有她这样的母亲。

孩子们，妈妈对不起你们。倘若可以选择，我宁愿你们从未出生过。我希望你们不要遗传我的短寿，和多病的身体。希望你们能健康的长大。幸好，你们的父亲是健康的，富裕的，有权势的，能为你们提供良好的生存环境。

彗星是子时来临，她只要在坚持几个时辰，她就能回家了，她也想自己的妈妈了，来这里十二年了，她头一回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家，没有见妈妈。

看着棺椁被封，下葬，夏侯煦才意识到裴衿已经离开了，真真正正的离开，再也回不来了。

当初她明知被召进宫中难以生还，抱着必死的准备。毫不犹豫的饮下了那杯酒。他以为她要离他而去了，没想到却是给了他娶她的机会。

“今天脸色看起来好的不少，也漂亮了一些。不过不要轻易的停止喝药。”夏侯煦躺在床上支着脑袋，玩着裴衿的头发说道。语调轻松，忽略外面层层披甲带刀的守卫。还有跟他们一墙之隔的——充当永康帝的耳朵宫女们，就连他们行房动静也要听。

“王爷，你到底要做什么。而我要如何应对。我看不懂你，也看不透我自己。”顶着黑琉璃般的双眸的女子，压低声音，扭头躲避男人伸来的手掌。

先帝离世的第二十一天，裴衿在甘霖殿待了半个月，她不是后妃，宫女，不是太监也不是皇子，一直这么藏着，什么也做不了。叫天不应叫地叫不灵。每天都要等夏侯煦回来，跟他在一张床上睡觉。

“你现在病中，多思无益。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按时吃药才是你现在应当做的事情。”夏侯煦想要打断裴衿，怕她说出什么绝情的话。怕她的一句不愿，会轻易的让他变得胆怯，懦弱甚至颓废。希望她哪怕是骗他，也要说出他爱听的。

裴衿似乎跟没听到似的，垂眸幽怨似的说道:“我搞不懂，我搞不懂你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我纠缠在一起。也搞不懂我为什么会对你不断的降低自己能承受的底线。似乎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

夏侯煦俯身对上那双黑琉璃般的双目，对上的那一刻，女子眼神躲闪，不去看他。是心虚还是矜持，夏侯煦来不及去判别。即使在病中眼神依旧灵活，不呆不楞，在某些方面表现的多智近妖，可人间不存在完美的人，她明明变相的说出了她喜欢上了他，却还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大手摆正裴衿的脸，眼神坚定的对上:“听着，我不搞你们白衣冠发文人雅士那一套弯弯绕绕。我想要娶你，这是我目前最想做的事情。并不是一时的头昏脑热，也不是基于现实利弊的考量。仅仅是喜欢你，当我以为你饮下鸩酒倒下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原来是离不开你的。我以往说爱慕你，喜欢你也并非一时谎话，是发自肺腑，我喜欢你，无关你是男女。那你呢？”

他说过不管她是男还是女，他都会随她的心意，如今换了一种说辞，不管她是男还是女他都要娶她。

夏侯煦说的直白，对她他不会弯弯绕绕，想要做什么就会做什么。她的生存难道仅仅只能依靠这个男人了吗？

“我……我睡觉，天色已晚，我们……该睡觉了。”对于夏侯煦的询问，裴衿不知所措，结结巴巴的说道，眼神慌张，并着急忙慌的用被子捂住脸。

夏侯煦从未见过裴衿这个样子，还未到睡觉的时候，用被子捂着脸，不敢见人。

夏侯煦也搞不清楚裴衿这等举动，照常想要将被子拉了下来，没想到裴衿的力气这么大，死死捏住。也对若力气不大，她怎么能拉的动三石重的弓箭。

他怕伤着她，耐心的哄道:“我不拉了，你自己放下。别闷着了。”

裴衿慢慢放下被子，眼神躲避着，还是不敢看他。

“你脸红了。”

没有喝酒，没有行房，更没有上胭脂。裴衿的脸居然红了。她本就肤白剔透，这么一红多了几分颜色。夏侯煦知道裴衿这颗顽石心动了。

“我想我应当是喜欢你的。没想到这件事情如此难为情。”

明明白白说喜欢他，夏侯煦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这比打了胜仗还要令人血气翻涌，还要振奋人心。

“你别咬我，现在病还没有好全。”裴衿惊呼。夏侯煦什么也不愿意去想，这个女人脸红了，也说出喜欢她，没有扯谎。

她已经离开三年，离开时才二十二岁。从那年寻找沈晔开始算起，有六年，太短，可要算他们之间相处的日子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年多，更短。他们明明恩爱非常，却难以厮守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