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昨夜停红烛(73)

作者:清欢慢 阅读记录

武官阵营顿起骚动,上将军宋思益偏过头,见卫尉陆瑥正和虎贲中郎将冯覃窃窃私语,一边的羽林中郎将徐忠则神色焦灼地望向了光禄勋谢青阳。

他是谢珺的侄子,其父当年因拥护逆王被判流放,他们兄弟姊妹和姑母一起投靠了叔父和婶母,这些年来一直受到女皇荫庇,在世人眼中,相当于外戚。所以今日之事,对他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文官那边紧跟着也沸腾了,皇家嫁女,就算再怎么从简,也不可能像民间那样随便。

大婚之事并不在上半年的议题中,如今突然插进来,会将所有计划都打乱,因此太常、宗正、少府等属官皆炸开了锅。

地方来朝的官员皆在外围,从未见过如此阵仗,谁也不敢说话,只引颈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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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德殿中一派清冷,浑然不见半分年节特有的喜气。

殿中值守的宫人个个神情冷肃,就连向来温和可亲的姮娘也变得庄重肃穆。

崔迟不由紧张起来,难道他被哪个狗崽子出卖了?

阿霁开府后,女皇为了安抚李匡翼,还是将洛阳令给了他,总算让保王党消停了一阵。

可昨日女皇派阿霁去迎接扬州使臣,那些老家伙便又坐不住了,连夜派人去找他。

不仅文臣要年终考绩,武官也不例外。

所以崔易每年除夕都会回京上报军务,然后爷俩在王嬍的灵位前大眼瞪小眼得守一宿,除非天塌下来,否则这规矩绝不能变。

别说是保王党有危机感了,就算李匡翼暴毙了,也别想动摇他守岁的决心,因此想也不想就让心腹挡了回去。

然后就出事了,回笼觉睡到一半他被人拍醒了,抬头一看竟是程循夫妇。

他以为是做梦,揉揉眼睛准备再睡,反正和崔家有交情的大都是重臣勋贵,这个时辰还在宫里参加大朝会,用不着早起拜年。

“安徐,快起来收拾,立刻进宫。”程循语气凝重道。

这老头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会儿却……

崔迟一个激灵醒过来,爬起身追问时,他们却三缄其口,只让他快些盥洗更衣。

宫车接送,缇骑开道,比他平日骑马还要快。

起先只是猜测,等到了温德殿时,才发现问题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姮娘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将他送到惠风阁外便止步,“崔郎且自去吧!”

两边宫婢开了槅门,他刚迈进去,身后便传来关门声。

这里是女皇寝阁,他幼年时跟随母亲来过,记忆中的惠风阁宽敞明亮、辉煌富丽,可眼前纱幔低垂,重门紧闭,只有尽头透出几缕幽光,有种说不出的阴森。

两边巨大的青铜枝灯皆已熄灭,但隐约还能嗅到烟火气,想来一早还没来记得及通风?

穿过一道道浅金凤纹鲛绡纱,面前出现了一座高阔的雀羽彩屏,他连忙驻足,肃立于原地,朗声道:“臣崔迟奉命见驾!”

刚路过朱雀门时便听到了洪亮的钟声,说明大朝会已经开始了,女皇不可能还在赖床吧?

里间响起衣裙曳地之声,崔迟忙举手加额,低下头去。

那人转了出来,轻轻牵起他的袖子拽了拽。

崔迟放下胳膊,透过稀薄的天光,看到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愕然道:“公主?”

阿霁泫然欲泣,深吸了口气,引他走了进去。

里面铺着厚厚的绣毯,踩上去如在云端。

九华帐前日影昏昏,并不见宫娥女官侍候。

待走得近了,崔迟才看清躺在那里的人是谢珺。

阿霁拉着他在榻前跪下,泥雕木偶般一言不发。

“谢伯伯……怎么了?”崔迟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一股无形的恐惧攫住了他的灵魂,让他瞬间如坠深渊。

“他睡着了,”她压抑着哭腔,颤声道:“他只是睡着了。”

天越来越亮,崔迟看到谢珺脸色灰败,毫无生气,不觉悲痛万分,失声道:“前几日不是好好的吗?”

“要不……咱们偷偷传御医吧?”他转向阿霁,用乞求的语气道。

阿霁神色颓丧,摇了摇头道:“没用的,姑母说他害得是心病,药石罔效。”

崔迟怒急,愤然道:“我从未听过心病能死人,你们为何要放弃他?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他猛地想起,最初的保王党便是打着替皇夫鸣不平的旗号招揽拥趸。

他们无法容忍德高望重功勋卓著的谢珺卸甲致仕,屈居女皇治下,他们要的是双圣共治,而非女皇一人独大。

听说他们原本想说服谢珺加入,一起反对□□专断的女皇,却遭到严词拒绝,因此对他失望透顶,一致认为他是男人中的败类,从此便很少提到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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