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昨夜停红烛(9)
“下回再这样吓我,我立刻就自刎。”他恶声恶气道:“等你醒来了可别后悔。”
她丝毫不受威胁,笑眼弯弯道:“当真?到时候可不知有多少人想让我开六宫十二院,看看谁后悔。”
眼见他要炸毛,她忙连声安抚。
随着年岁渐长,她城府越深,心思也越重。他吃过任性的亏,自然见好就收,不忍她耗费心神来开解。
“今晚不回去了吧?”他搂着她商量道:“这边人多热闹,明儿外面肯定挤满了拜年的孩子。”
“你既如此喜爱孩子,为何不去谢家过年?你的侄儿侄孙们可是年年盛情相邀啊!”她好奇道。
他低笑道:“我是爱孩子,但我只爱你生的孩子,或者我养的孩子。”
她偏头凝注着他,撑起身吻了吻他左眼冷硬的琉璃珠,“你养的孩子如今大有长进,我打算派她出去历练一番,你意下如何?”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是该历练历练。”他赞许道:“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敢在宫变时趁夜缒下城,越境去搬救兵了。”
她掩面苦笑道:“别提了,我搬来一家子白眼狼,差点把我们都葬送。”
想到前废帝李旭,两人都不禁感慨万千。
那时候太艰难了,谁也不敢奢望未来。
“让她安心过个好年,”女皇和声道:“等上元节后再说。”
“我替阿霁谢谢你。”他寻思道:“这孩子第一次出远门,可得好好为她安排一下。你觉得崔迟如何?”
“论能力倒是小儿辈中的翘楚,可他的性格……”女皇担忧道:“阿霁怕是辖制不住。”
“俗话说柔能克刚,试试吧!”谢珺若有所思道。
作者有话说:
注释:
①泛指古代帝王居息的宫室。
剧透:女皇是重生者,所以她说的前世女儿也是真的,不是在信口胡诌骗小孩。
第五章
“画阁余寒在,新年旧燕归。梅花犹带雪,未得试春衣。”①
阿霁牵袖捉笔,口中念念有词,少顷,一双燕子跃然纸上。
文婢蜻蜻惊奇道:“真是栩栩如生。”
阿霁放下笔,转身去盥洗。
蜻蜻问:“要裱起来吗?”
阿霁羞惭道:“好生藏起来吧,我画着玩而已。”
论画技,姑母喜好写意,而她擅长工笔。看惯了姑母恣意洒脱的画风,再看自己的作品,总觉得呆板无趣。
蜻蜻不甘心,“奴婢觉得很漂亮啊,应该挂在廊下,兴许能招来真燕子筑巢呢!”
阿霁忍俊不禁,摇头道:“少拍马屁,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姑母登基之初,宫中节俭之风盛行。
她本人带头不穿奢华锦绣,春衫夏衣皆以素罗裁制,有时即兴挥毫,在衣裙上作画,宫人见状纷纷效仿,此风盛行了近十年。
阿霁耳濡目染之下,也对绘画颇有兴趣。但她只画美好之物,不像姑母,心情不佳时会画满纸青面獠牙的鬼怪。
“公主!”郑女史款款走进书阁,叉手一礼,“新丰县主今日要去程宅拜年,问您可愿同往?”
新丰县主即雍王次女李霈,与程月羽志趣相投,两人同在国子学任教,平素最为要好。
又因两家沾亲带故,身为晚辈以往每年都去程宅拜年,偶尔也会带上阿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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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循致仕后,为方便夫人往来于荆州和洛阳之间,便举家搬到了都城西南。
宅邸建于松风岭,北瞻邙山,南眺洛水,东望城阙,西顾旗亭。
午宴罢,李霈携了程月羽去画楼抚琴,阿霁则趁机去书阁找程云轩。
薰风解愠,昼景清和。
阿霁倚在隐囊上,仰手拨弄头顶竹风铃,与对面琴音相和。
丈许开外的书案后,坐着个年方弱冠的文雅青年,眉目疏淡气质宁和,指节修长白皙如玉管。
单论相貌,他只能算中等,但他最吸引阿霁的是身上的翰墨香和文人气息,这在少年人里是极其罕见的。
如今太平日久,王孙贵胄中多是斗鸡走马之辈,以至于出一个稍微像样的崔迟,长辈们便如获至宝……
崔迟?阿霁不自觉动了动脚趾,可是一想到他的倨傲轻狂,心头的愧疚立刻烟消云散。
便在这时,琴声戛然而止。
阿霁意犹未尽,忍不住爬起来,探身去查看。
对面轩窗大开,姐弟俩的居处之间有一片园圃。
这边地势稍高,举目望去,湖石假山重峦叠嶂,越过那几株遒劲老梅,琴台前的景象依稀可见。
阿霁忍不住轻呼一声,受惊般缩了回来。
程云轩撂下书,起身过来查看。
阿霁双手掩面,两耳绯红,恨不得钻到案几下。
“撞到头了吗?”他关切地查问,阿霁来不及阻拦,他一抬眸,便看到对面绮窗下两个曼妙女郎正交颈鸳鸯般缠绵拥吻,到了忘情处,素手探入对方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