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翁衍不住地挣扎，手心接住了一个湿淋淋的东西。

低头一看，竟是颗血肉模糊的眼珠子！

“我、我有错！我有错！！”他彻底崩溃了，抖得不成样子，“我不该隐而不报牛二拿这事对凌兰敲诈勒索、动手动脚！！我我我我不该当时不站出来为你二人作证！”

可他说完又梗着脖子，道：“可我那是为你好！那种情况，我要承认小树林那晚同凌兰在一起的人是你，你二人……你要如何自保？他们会连你一块烧死的！”

话音刚落，灯亮了。

一团头发与不知什么材质做的脸皮丢到他脚边发出清脆的响声。

“可以结案了。”红衣女被缓缓放下，一黑衣人从空中落到她身后解着什么。

有人将他从桌底一把拽了出来甩在停尸台的壁上。

他撞得眼冒金星，晃眼瞧见他的英台站在一旁，爬起来跌跌撞撞寻了过来：“惜玉……”

封初尧“嘿”了一声将人拂了开，“你可瞧清—”

一开口发现自己还是女音，又清了清嗓，复切换过来开口道：“虽还化着戏妆，但这也是我的商陆！”

“糊里糊涂人都认不清，还为了人家好呢？”他皱皱鼻子，嫌弃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这算哪门子为人家好？还有脸唤人家名字？”

乔商陆推了推他，示意他别说了。

“真正的惜玉就在隔壁，”她想了想又轻轻补充道：“虽毁伤严重，但经小鱼整容修复，化了个……女驸马的台妆，还是很好看的。”

“那遗书用了特殊的药水，”腰上鱼线方叫封流尘解开，沈鱼跃便忍不住上前道：“死者真正要说的是回牛家庄找到凌兰的遗体，将她们一同火化洒在那片树林中。”

畅音阁大堂里的发财树是她特意浇过的，逐渐远离的舞步也是算计好的，她知道这火能将人烧死，也知道这火最后总会被扑灭。

从头到尾，除了自己，她没想过伤害任何人。

“结案吧，”沈鱼跃叹了口气：“死者惜玉，死因——”

“殉情自焚。”

……

一案作结，转眼开了春。

仲春三月正是踏青好时节，封初尧粘着乔商陆一同回了趟弋阳县看望乔楚老爷子，而封流尘则上书替自己与沈鱼跃告了一个月的假。

真相大白那天，翁衍在惜玉的停尸房前站了一整夜，第二天便从畅音阁消失了。

两个台柱子一死一走，牛开光要重新安排一阁人员的布局也是实在腾不出时间，只得请沈鱼跃和封流尘带着惜玉的遗愿走一趟牛家庄。

马车奔波一旬抵达村子。

牛家庄昔日陈设付之一洪，遗书提及的参照物全都找不见，他们又废了些时日的功夫才寻到凌兰的遗骸。

两个女孩子火化那天是个艳阳天。

草长莺飞，和风如煦，林间春意正葱茏，河畔满树花盈袖。

将最后一把骨灰抛洒向新绿小汀，两人大赖赖席地坐于河岸前的芳草地。

沈鱼跃感慨：“迢迢来客，八百里路，如今一同枕在黛峦翠流——”

“共赏山河，化作山河，倒也算长久。”她看向远处，目光柔和专注，不知有人亦无言缱绻地看着她侧颜。

封流尘靠她坐着，心里却想，一年前的今日也是他们初遇时。

白云好景，飞花隽永，两人不知不觉便坐到了晴光老去，山月当头。

“该回驿站了。”

沈鱼跃朝封流尘伸出手，后者借力起身却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唤了声她的名。

“怎么了？”她挑眉，抬眼看他。

封流尘却望向这双动人的眸，固执问道：“我们也会长久吗？”

沈鱼跃便笑：“烧成骨灰、不分你我的长久？”

少年人俯身于她唇角落下一吻，纠正道：“是相伴同游、看老山河的长久。”

也是四时庭院，星云横空，燃灯候一人归的长久。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