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直接从马上摔滚了下来，用双手疯狂挖开雪层。

当看到散落在白雪中的冰蓝色发丝时，他崩溃了。

在场的所有人见到了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公爵大人，一生中最狼狈又卑微的时刻。

他悲恸地跪在雪地里，把冰冷的妻子抱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已经变得冰冷的她。

声线中的痛苦和绝望仿如在醒悟的瞬间失去了一切、并再也无法挽回的人。

“拜托了司祭大人，求求你，请你一定要救她……”

“无论您需要什么、让我去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救她……”

……

找到夏莉丝塔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但兴许是神最后的眷顾。

她被雪埋得不深，窒息的时间不长，身上也没有严重的外伤，伊凡一遍又一遍地为她施展神术，无数人的祈祷之下，半天过后，她恢复了微弱的脉搏。

情况稍微稳定了下来之后，所有人立刻回程，与死神赛跑，希望能抢回即将被夺走的生命。

回到东境后，夏莉丝塔的情况震惊了所有人。

看到昏迷不醒的她，那不记得所有却从梦境中残留下来的愧疚感，像是鞭刑一样折磨着每一个人。

即使圣女爱比盖尔为她治疗过后，生命体征彻底稳定了，所有人皆每日每夜地祈祷，希冀她能早日醒过来。

无论多晚多早，总会有人守在她的床侧，连房间门口也总是站满了忧心忡忡的仆人们。

所有人都重拾了对神的信仰，殷切地祷告她能从沉眠中苏醒。

“我不乞求能够赎罪，但至少……夫人不应该就这么死去。”

“神啊，请让夫人醒过来吧。”

“请睁开眼睛吧，夫人。”

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本该早就理应清醒的人，却依然在沉睡。

凯兰不会不知道，是她自己不想醒过来。

可即使知道了，他也还是选择了做一个自私的人。

他每天都会握紧她的手，和她说话，告诉她他有多么思念她，他有多么懊悔，没有能早一点察觉到她的痛苦。

而日复一日，便是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午后，凯兰终于看到她的眼睫毛……

轻轻动了一下。

第31章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夏莉丝塔是真的没有再睁开的打算了。

虽然伊凡没有告诉她真正的答案，但仔细想想他隐瞒的理由，便也不难得出结论——如果她这一次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不会再回去了。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

此时此刻, 她又活了过来。

她很确信自己活着, 而不是死后那如昙花一现的幻觉。毕竟是第二次经历这种事情了, 没理由会再弄错。

那么，她又被强行送回了哪一个时间点呢？

这种折磨她还要经历多少次，才能得到永远的解脱呢？

“夏莉！”

等太久没有睁开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光线, 夏莉丝塔勉强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床帐是鹅黄色的。

这里不是她的房间。

而是他们共用的主卧。

看到凯兰急切又喜悦的神色时，她以为自己是回到了刚刚和他结婚的那一会。

可当察觉到这是一具没有魔力核的身体，她顿悟了。

像是不想面对眼前的现实，夏莉丝塔重新闭上了眼睛。

当他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 她才终于再睁开。

重新见到凯兰, 她的目光中没有分毫爱意, 也丝毫不见欣喜，她紧皱的眉头像是连一秒钟都不想见到他, 全是对他的痛恨。

她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的。

“为什么……把我……救回来？”

听到她的话, 凯兰霎时愣住。

旋即, 他的眼底慢慢涌现出了和她一样的痛色。

“夏莉……”

夏莉丝塔看到了他神色中的心痛, 看到他眼底的乌青，浮于黑瞳表面的泪光，他的疲惫和憔悴, 看到他巨大的喜悦。

可是——

“我问你为什么……要把我救回来！！”

“为什么不让我死……”

“就让我那么死去吧……求求你了……这真的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我坚持了这么久，难道最后……连这点愿望, 都不能实现吗？”

那一刻，感到痛苦和绝望的人绝对不止是夏莉丝塔。

看着她发出嘶哑的怒吼，听到她的低喃，一声声愤怒的诘问，他同样心如刀割，无法呼吸。

……

城堡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公爵夫人醒来之后彻彻底底变了一个人。

像是在拒绝自己依然还活着的事实，她的脾气时而阴郁，时而暴躁。

即使关上了门，即使房间里还有公爵大人的存在，从门外面经过的下人们也能听到她烦躁的质问，和摔东西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