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椟还珠(102)

作者:涉雪穿林 阅读记录

夏拓文不再问,他把茶盏搁在了案上:“今夜裴家倒了,这是我们布局最好的时候。”

闵疏微微笑起来,“小侯爷说得是,但宫里的变动尚不清楚,或许还要再探。”

他要看夏拓文的诚意。

“王爷的消息比我灵通,何必再探?”夏拓文叹口气,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如数告知:“应三川拿到督军的牌子,太后抱病不出,皇后侍疾。司礼监里先帝的老人被除了一半……”

“只是有一个消息,或许王爷还不知道。”他顿了顿,突然说:“危浪平的车驾,今夜已经到京城了。”

危浪平回京,对梁长宁来说并不算好事。

梁长宁摩挲着扳指:“此事不必急在现在,按兵不动才是上策,危浪平不是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的人,只有利益才能打动他。如今结党营私是大罪……天要亮了。”

天确实要亮了。天一亮,路上的行人就多起来,府里全是耳目。如今结党营私是重罪,不需明查就能落罪。

“我该走了,改日细说。”夏拓文站起来,任由卫真给他披上还带着湿意的大氅:“不必送了。”

张俭为他撩起门帘,他低头出去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闵疏,突然对着梁长宁说:“王爷有个好谋士,可最后别把自己算进去了。”

他说罢就迎着风雪匆匆走出去,身影消失在泛着鱼肚白的晨光里了。

第47章 覆巢

宫里换了一波血,人员往来鱼龙混杂,正是水浑的时候。

明灭案灯,闵疏与梁长宁说回私盐的事。

他忍不住咳嗽,把咳出来的病气都掩在拳头里:“危浪平要是已经到了京城……”

梁长宁的手搭在椅子上,他的目光虚虚停在闵疏脸上,像是在探寻他心底的想法。

梁长宁突然打断他:“冷不冷?”

“啊?”闵疏愣了一下。

梁长宁重复道:“冷不冷?”

“有一点……”

“过来。”梁长宁对他伸出手。

闵疏静默片刻,起身站到了梁长宁面前。

他没有回握住梁长宁对他伸出来的手,梁长宁也没有强迫他回应自己。他把手自然地放下去,问闵疏:“乔誉死的那天,也下了雪。”

“你那时候觉得冷吗?”

闵疏微微眯眼,狭长的眼睛盯住了梁长宁的脸。

梁长宁微微一笑,向后倚在了椅背上。他闲散地交叠双腿,仿佛心里已有定数。

他问闵疏:“你用什么杀的他?和今天一样……也是支筷子?”

闵疏没说话。

梁长宁平静地说:“琴师死的时候,眉间伤口小而深,也就是说出手之人快准狠,力短而足,投射手法和乔誉的死伤一样。你为什么要杀乔誉?”

闵疏手指微微发白,大拇指扣住了指关节。

“是因为远东楼那夜他对你的折辱,还是因为你们曾有旧怨?”梁长宁站起来,俯视着他说:“你杀乔家庶子,底气不是源于长宁王府。”

闵疏眉心狠狠一跳,他觉得梁长宁看穿了自己。

“我只是单纯想杀他,”闵疏声音沙哑,“他既辱我是花舟妓子,而我又是睚眦必报的小人,我要杀他,就会不择手段。”

梁长宁把闵疏堵在窗边,逼近了他,冷静地问:“可半年以前,我在私牢里严刑拷问你,你即便心有不甘,却也仍旧愿意投我门下。你对我尚且不曾有过怨恨,又何谈是只说了一句话的乔誉呢?”

“还是说……”

闵疏回答不出来。梁长宁亲昵地把手背贴在他的脸侧,继续问:“还是说,其实你对我也深藏怨恨,只是暗中蛰伏,等着时机成熟,一并杀了我?”

狂风裹挟着暴雨倾进来,湿透了闵疏的整个后背。

衣裳粘腻地贴在他的皮肤上,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像阴冷的蛇在缠绕。他觉得有一点窒息,甚至让他迫切想要躲避。

他为什么不杀梁长宁,他为什么要杀乔誉?

因为他不能杀梁长宁,他从小是读着梁长宁的捷报长大的。文沉教给他的诗书、谋略、计策,全都是为了将来有一日能潜伏于梁长宁身边。

他知道梁长宁的才华和能力,知道他的抱负,他的志向。他大可以告诉梁长宁一个有理有据的答案——大梁在风雨中摇摆,权臣摄政,倒逼新帝弑民,而你是大梁唯一的命数。

但这个答案在他舌尖滚了滚,他到底没有说出来。

闵疏定定地抬头看着他,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往前一步,他抬手攥紧了梁长宁的衣领,微微仰后吻了上去。

梁长宁质问的话倏地断在了舌尖。

暨南的雪还在下。

周鸿音叫人在暨南每个州都加设了粥棚。

为了防止有民众恶意抢食,大米里都掺了沙子。饶是如此,粥也不够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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