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椟还珠(153)

作者:涉雪穿林 阅读记录

危浪平心知肚明他在给自己铺台阶,顺势道:“这么巧?去年户部调了个上记吏去补空子,也姓李,是李大人新娶的小妾的表弟。”

现在不必再查也清晰明了,李开源被下了密密麻麻的网,做没做这档子事都跑不掉。

“先扣押,证据确凿立刻提审。”梁长风长出一口气,说:“今年的官员稽查全部从严,暨南往后三年税收全免,危浪平,你继续查下去罢。”

闵疏目光沉着:“截杀官员、扣押公文、倒卖粮草、稽查舞弊,桩桩件件都是杀头重罪。”

梁长宁摆出昨日残局,说:“现在就端看有没有人愿意保他一命。”

“谁敢?”闵疏坐在椅子上,看着梁长宁:“谁敢保他,谁就是同党,谁敢求情,谁就是同谋。顺着李开源这根线摸下去,他们自保尚且不暇,哪里还有闲心敢去捞人。”

“如今闲下来的只有周小将军,”闵疏看着梁长宁复原棋局,手指一点说:“王爷别耍赖,这颗白子本该放在这里。”

梁长宁从善如流改了位置,接下他的话:“周鸿音是闲,他交了兵符,准备领个闲职挂着。”

这些都是小事,谈来听听也就算了,闵疏说:“王爷今日也闲,这盘棋都下了多久了?还记得呢。”

“下完这盘棋,”梁长宁顿了顿,说:“和我下完这盘棋,往后你我黑白对调。”

这盘棋下不完了。闵疏垂眸,睫毛掩去了眼底的惋惜,孤离已下,户籍到手,他已经安排好了马车候在城西,随时可走。宫里的太医定时请平安脉,只要摸出脉象,文沉就会知道他已经完成任务。文沉会给闵疏喘气的机会,闵疏会借着这口气离开京城。

下完这局棋,已经是深夜。

烛火明灭,梁长宁没有歇息的意思:“今夜我要去西大营,入夜降温,记得叫人生炉子。”

闵疏颔首,顿了片刻说:“不是今夜降温,是王爷怕冷了,夜深露重,王爷披上大氅吧。”

梁长宁没在意他这句话,穿上甲胄出门了。

梁长宁一走,闵疏等了片刻,他熄灯躺下,到了后半夜才窸窸窣窣翻身起来。梁长宁和他都不喜欢有人守夜,只有暮秋隔得远远地守在殿外。闵疏悄然换了身衣服,从王府侧门溜了出去。

凉风刺骨,寒夜冻人。

他贴墙疾跑,从西街胭脂铺的扩建的私塾钻出去,顺着长巷往里走,巷口的黑猫揣手卧在房瓦上,又受惊似地蹿下地。瓦屋里亮起微弱的烛火,小儿啼哭声响起。

“喵!”

闵疏不管不顾,从柴堆里穿出去,翻进了院门。

“娘——”

闵疏瞳孔一缩,僵在原地。

陈氏不见了。

屋子里空空如也,黑夜中只有老鼠跑过的吱呀声,闵疏侧身,在月夜的凉风中徒然生出了密密麻麻的杀意。

闵疏在原地站了片刻,就那须臾之间,无数种猜想划过脑海。他咬紧了牙关思索着种种可能,小心谨慎地在一片杂乱中寻求蛛丝马迹。

陈氏常用的东西都在,她不是被请走的,是被带走的。床边的梳妆匣里还放着半罐头油,散发出淡雅的茉莉香……

闵疏轻轻蹲下,伸手打开了头油罐子,里头不是粘稠的清油,是大半罐乌黑的药粉。闵疏倏然知道了这是什么。

这是陈氏按照他的要求省下来的孤离,又经过了煮沸沉淀烧干后得出来的药粉。

黑暗中的猫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口咬死了老鼠。

闵疏背脊僵直,半晌才松开扶着门的手,悄无声息地揣起药粉顺着原路返回了。

一夜未眠,天刚刚亮时,梁长宁才带着张俭从西大营回来。他盔甲上还有露水,带着青草和泥土的腥味。

梁长宁脱了盔甲,靠在窗边喝了早茶,见闵疏起来,扫了他一眼才问:“你鞋子上有泥,昨夜出去了?”

闵疏看不出心思,揉着眼睛说:“昨夜露水重,怕那两盆茉莉死了,我就搬了个地方。”

梁长宁偏头出去一看,那两盆茉莉果然换到了靠里的地方去。

这时候才刚刚出了太阳,张俭推门进来,在梁长宁耳边低声说了两句,梁长宁没说话,眼神却沉了下去。

闵疏不知怎么,心里突然泛起一点寒意。陈氏的事情压在心里,闵疏猜测是文画扇或者文沉带走人,他得找机会见文画扇,把他娘的下落问出来。

暮秋端着早膳进来,二人都摆手说不吃,她又只能端着托盘下去。

“王爷今日不忙?”闵疏问:“案子要查,周小将军要见,西大营的兵要整合,还能抽空回府,看来王爷是游刃有余。”

“游刃有余是夸张,”梁长宁说:“没有人是铁打的,总有弱处,今日回来休假两日,怎么,这也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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