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椟还珠(186)

作者:涉雪穿林 阅读记录

梁长宁喉头滚动:“你——”

闵疏赤脚站在地毯上,留下一滩很小的水迹。他裹着梁长宁的外袍,对他莞尔一笑:“穿着衣服睡觉,或者脱了衣服看黄册,王爷选不选?”

第86章 混淆

寝殿里点满了灯,案牍上铺满了册子,连地上也垒了一大堆。

这些都是梁长宁方才从书房暗室里搬过来的,眼下寝殿里一个人都没有,梁长宁规规矩矩坐在案几的另一侧,端着一碗乌鸡汤,他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暮秋这不是没眼色吗!半夜三更谁喝乌鸡汤。还说什么大补。干脆补到阎王殿里去算了!放这么多天麻当归枸杞山参,孔宗治阳痿也不带这么下狠手的!



闵疏从一堆文书里抬头赏他一眼,又垂下眼帘去继续看。他披着一件薄绒的白色长毯,.里头不着寸缕,偶尔抬手翻页时,毯子滑落,就露出半边肩来。他这样坐着,头发老是往前掉,到最后烦了,干脆拿了个什么布条捆起来。

他皱眉看了半夜,才说:“文沉果然销了户。三千六百七十八个户籍,都挂在禄都的官府里。”

禄都离京城近,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闵疏俯下身,把那一堆公文推给他看,说:“自从黄册统一后,非偏远地区很难找到黑户,”

闵疏这样一动,毯子里的风光就露出半边来,他说:“三千人……依王爷之见,能不能抵挡京城兵力?”

“最多杀到城门。”梁长宁蹙眉,目不斜视,“我问过了褚辉,宫变当夜不是他值守,他被调休到了后几日,在交牌子前,他曾嗅到一点动静,所以他告诫了夏拓文,叫他近日不要出门。”

“什么动静?”闵疏立刻问,“褚辉在北镇府司混了多年,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想必都能察觉,他既然知道不寻常,那就一定是查过了。”

“乌鸡汤,半碗。”梁长宁把手里吹得温热的汤递给他,说:“喝完了我就说。”

闵疏孤离已解,不必再忌口这些药材,他抿唇端过来,一口气喝完。

梁长宁看他的空碗底,才撑着手肘说:“他留心了换班的人,那人是一个小官的次子,和裴三有些关系,听裴三的劝告换了班,这才留了一命下来。当夜值班的御林军只有三百人,护城军被调到了行宫里去,北镇府司能用的人也并不过千,其他零零散散加起来,刚刚好两千。”

闵疏把空碗搁在桌上,里头还有些药材和鸡肉,他伸手取了筷子,夹起来含在嘴里咀嚼,边说:“那就是了,我们没查错方向,文沉养这批兵,就是为了逼宫。”

梁长宁看着闵疏,他吃完了放下筷子,拿起手帕来擦嘴,又说:“可这些都是死无对证,根本动不了他。”

“所以还是要连根拔起,直中要害。”梁长宁说:“土地改革不能再拖,我想启用程聪和潘振玉,先瓦解他们的利益链,他们方寸一乱,我们就能寻空子下手。”

闵疏静了片刻,反问:“怎么启用他们二人?潘振玉无名无分,贸然翻案只会背负往日罪名。陈聪已经告病辞官,一旦勾结官场就是欺君犯上。他们都被你藏在泥里,这样的人在暗处做帘中幕僚是活棋,见了光就是死棋。”

梁长宁反而说:“是死是活都是人定的。当初潘振玉为什么被流放?昭罪书上写的是贪墨,可凭潘振玉那点俸禄,家底掏干净了也买不起文沉一双鞋。安之,我不是要给他们平反,我是要把这口黑锅扣回去。”

闵疏微微一怔,没有想到他是在计较长远,此刻有些诧异。

“我父皇母妃的仇要报,二哥的仇也要报。潘振玉和程聪的仇要报,你娘的仇也要报。新仇旧恨,不是罪名平反就能抵消的。”梁长宁看着闵疏,不动声色地伸手把他抱进怀里。闵疏没有动,梁长宁的怀抱太暖和,他是练武之人,血液里好似总有撒不出去的热意。

闵疏轻轻闭上眼,垂下了头。

他过去时常梦见母亲,也梦见老师和文沉。闵疏在梦中的火海里奔跑,四周是要把人烤干的赤焰。他一开始还在梦里哭,拼命挥刀试图斩断锁住他娘的锁链,后来梦得多了,就站在火里看着。

他心知那是徒劳,海宴剑是金絮其外,根本不能削铁如泥。

而梦也在变,一开始陈弱水嘶吼着叫闵疏跑,后来她也不这么喊了,而是求闵疏杀了自己,好干脆地了结痛苦。

可闵疏没想到,还有别人帮他记着仇呢。只是闵疏不想承担这个恩情,他怕自己还不起。

“这是我的事,不劳王爷费心。”闵疏客气道:“不过是顺路走了一段,即便是有些肌肤之亲……或床笫之欢,也都是露水姻缘。风月过了,便也该回程。更何况王爷说过这是买卖,既然已经钱货两讫,我怎么好意思再叫王爷费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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