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120)

边上有人瞧见,以为她犯病了,火烧火燎赶了过去,却见邬嫌一个抬头,极冷漠地从他身侧擦过。

夜深时,邬嫌又进了草莽山。

那时候的草莽山中还没有僵和疫鬼,静凄凄、冷清清,只偶尔响起几声虫鸣兽叫。

邬嫌路经石台,径自往山中走,在耸入云天的苍翠大树间,得以瞧见一参天巨人。

再一看,哪是巨人,分明是拔地倚天的石像!

那石像身着僧尼长袍,双目圆睁,神色是愤世妒俗,左手掐诀,右手指向远处,所指朝北,分明是叡城的方向。

哪有人亲自为自己立像的,至少邬引玉闻所未闻。

临天亮时,牙樯村的村民陆续赶来,一到此地,自然也瞧见了石台上多出来的刻字。

那些字笔锋锐利,刻痕尤深,像是电公雷母一挥而就。

村民们识字本来就不多,更别提这些字长得也不大像书册上的。他们面面相觑,既不明白字里大义,也想不通,是谁深夜里悄悄来此,刻下了这些。

拿钱办事,自然是要听凭吩咐,该做的和不该做的,自个儿心里都要有数。

“邬老板没让咱们刻字啊。”

“那这是谁刻的?”

“谁大晚上不睡觉,来这糟蹋石台,邬老板看到了一定要生气。”

“昨儿才回去分了钱,今天就发生这事,怎么办啊,钱是不是都得还回去?”

“可是我、我,我已经花出去了!”

村民通通急了,四处寻不见邬嫌的身影,只好站在此处等,总该跟邬嫌解释一句才是。

有人问:“邬老板会不会在山里头?她前些天说要亲自雕石像的眼珠子,也不知道雕成没有。”

“那先别去。”另一人拉住他,“邬老板可不喜欢被人打扰。”

深山中,石像前果真静静站着一位女子。女子身穿土色长袍,捻动手里佛珠,嘴唇翕动着,看似是在诵经,以便清心净念,实则却是在念咒。

是邬嫌!

咒成的一刻,石台下轰隆作响,有东西似要破地而出。

村民误以为地震来了,拔腿就跑,还未跑出山,就被一股阴气缠上腿。

阴气钻入村民后心,将他们的印堂染黑,还在他们的后脑勺上结成印。

是一黑痣模样的印记。

回村后,村民才知哪有什么地震,分明只草莽山那一处出现晃动,别的地方可都是稳稳当当的。

村民们当自己运气好才捡回了一条命,不论邬嫌此前给了多少钱,如今他们都不愿再进山一趟。

可他们那命,邬嫌哪容得他们轻轻松松捡回去?

过后不久,村里陆续有人发病,一传十、十传百的,不光青年人,村里连上了年纪的老人小孩也都一病不起。

细究才知,起先发病那些人,无一例外都进过草莽山。

草莽山离城远,好不容易才请得到医生,怎料医生也病倒了。

村里一些为数不多的健壮村民,反倒是走得最早的。

有些人家全数病倒,那叫一个无人生还,屋中尸气冲天了,也无人敢去打理,生怕沾了这晦气病,顶多替这户人把殃书贴上,让路过的人都知晓要避着些。

真要治啊,那得知道病是如何来的才行。既然头批病倒的人都进过草莽山,便得再进山一探究竟。

可是,谁去呢?

村里人你推我让,谁也不想赴死,可总不能叫老人和小孩去,只好由余下的年轻人进山探查。

这一去啊,一个人也没能走出来,全成了僵那样的伥鬼,行尸走肉般,只知道在山林间徘徊,把不明所以的活人引进去。

病死的村民成了疫鬼,都朝草莽山扑去。那里面有股无形之力,在勾着他们前赴后继。

被困在山中,疫鬼只能不断找替,使得草莽山的阴气是源源不绝、绵绵不断。

那些阴气无一例外都被邬嫌的石像勾了过去,未几,崭新的白石变成黑眉乌嘴,其上痕迹斑斑,好似经历了悠长岁月。

邬嫌她,明显是在用疫鬼来养自己的魂精,以阴补阴。

石像被鬼气侵蚀,邬嫌也免不了受噬,明明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头发却灰白相间,就连嘴唇也沾了死色。

这样已算不得人了,但阳寿未尽,又不能称作鬼。

邬嫌拖着这不人不鬼的身躯下了两际海,在过独木时,海中众鬼竟纷纷噤声,无一鬼手敢探出水面。

过了独木,便见鬼差。

这活人带着肉身下地,鬼差们还是头一次见。

拦么?自然是要拦的,可无一阴差拦得住她。

此人身上的阴气,比他们这百八十年的厉鬼还要凶,还要恶,她的气焰又比判官还要盛!

邬嫌登上冥塔,见一黑脸判官坐在案前,不论判官问她有何盼求,她一字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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