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240)

“那我铃铛是怎么坏的,仙力又是怎么丢的?”归月耿耿于怀。

“你自己都想不明白,我又从何得知。”引玉说。

归月变作猫身,伸爪往下捞,急忙问:“那我酒呢?”

“少喝些。”引玉本来想走,忽然想起一事,仰头说:“忘了问,那日你说,在晦雪天见到仙迹,还记得是哪么。”

猫仙讨酒不成,只好变成人身,垂着两条腿晃悠,撑起下颌回想。

“应该是在雪与春的边沿处。如今凡间恰入初冬,别的地方天寒地冻,倒是只有你那晦雪天还春意盎然,说是黑雪,但那玩意儿哪能算作雪。”

晦雪天大,屋舍幢幢处是晦雪天,沿途千里渺无人烟的群山亦是晦雪天。晦雪天和外界的边际倒是分明,界限外见不到黑雪一朵,好像天地割裂。

引玉细细回想,那溺死者要从云锁木泽飘到晦雪天,就算水流湍急,也得飘上个三日。

人死的同日,恰好归月发现仙迹,第三日归月出事,参禅塔刹上遗有雪迹。

可见那行恶者就在晦雪天和云锁木泽间往返着,那云锁木泽里,一定藏了东西,藏得真好,叫她和莲升好找!

引玉再入云锁木泽,里边林深雾暗,重要之物想来已经不在。

所有事好像戛然熄火,有头而无尾,近百年过去依旧如此。

灵命还是闭关不出,无人生疑,毕竟在这白玉京里,神佛们动辄闭关几百年,灵命尚不足百,更显得不值一提。

不过,灵命不在,作为其座下弟子的无嫌,自然要被仙辰匣委派到别处,成了小悟墟最深处,日日见不到影的点灯佛。

某日无嫌忽然现身,这一现身便是在灵命的石像前长站,整整一日寸步不离。

莲升怎能不起疑,当即赶了过去。

察觉到有人步近,无嫌终于转身,她敬的只有灵命,却不敬小悟墟里其他神佛,就连赐她忘醧的净水妙法莲,她也不合掌作礼。

“莲仙为何来此。”无嫌竟问。

心中有恨是藏不住的,她故作平静,心中波荡的憎恶仍是暴露无遗。

这样恨天恨地的仙的确少见,尤其这还是喝过忘醧的。

“我见灵命尊。”莲升淡声。

无嫌静静凝视她,眼里有风云翻涌,好似什么仇与怨都要在这刻全部倾泻而出。

正如引玉所怀疑的,此人本不应入得小悟墟,莲升深以为然。

她又说:“请你避让。”

无嫌不动。

显然,她并非特意憎谁恶谁,只是万事万物在她眼底全都一个样,全都可恨。

在莲升以为,无嫌当真癫狂到要在小悟墟里同她动手时,这人竟不声不响地转身走开了。她看着那个渐远的背影,只觉怪异。

也就半刻,石像里平稳的钟声骤变,响得好似有人在裂山凿地,一声未歇一声又响,响得那叫一个杂乱。

灵命的心绪与钟声相系,灵命心神大乱,钟声才会如此反复无常!

莲升心惊,一个念头奔涌而来,灵命久不出关,定是出事。这回饶是再有无上威压作拦,她也得进石像一探究竟。

钟声杂乱无章,震得飞鸟皆起,三千塔刹齐齐嗡鸣,一道凛冽禅意好似五指山,从莲升头上盖下。

莲升手捻金光,镇住一众塔刹,又顶住那带了杀念的禅意,抬掌朝石像逼近。

刹那间,躁风扑面,她头发翻飞,系在发尾的红绳已不知飘去哪里,层层叠叠的衣衫上破口百出,全是烈风刮出来的。

进到石像中,莲升已是周身流血,连视线也被鲜血模糊,她正要喊灵命的名,却发现灵命根本不在石像中!

像内空空,石像心口处,悬起的那口灿金大钟在不住地摇晃。

“灵命尊!”莲升大喊。

话音方落,一股寒劲从她背后袭近,她避无可避,痛意透骨穿肠。

密密麻麻的痛布满她全身,而身上关节几处最甚,莲升当即明白,此乃役钉!

石像内,灵命的气息一点不剩,祂离开的时日已无从追查。

有阴邪的魔祟之气四处冲撞,而那口金钟,正是被邪气撞响的,根本不是灵命心绪所致!

莲升直不起身,身侧绽出金莲数十朵,她牙关紧咬,只想将役钉逼拔。

哪知,此役钉并非寻常人所下,越是道行高深者,役钉越是难逼。

她使尽浑身解数,血流成海,役钉还是稳稳扎在她身,甚至快要与她魂魄相融!

钟声稍稍停歇,又轰隆作响,此番却不是被邪气所扰,而是有人进了石像。

一道温热的气息吐在莲升耳畔,引玉咬牙切齿问:“你身上怎会有役钉!”

莲升自然说不出这役钉是从何而来,要是就此变作役傀,她怕是连使役者是谁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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