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288)

他哆哆嗦嗦,背书一般,继续说:“所以啊,后来回来的魂失了记忆,又变了脾性,可不就是因为喝了孟婆汤么!”

“他们明明就是被恶鬼夺舍——”有人扯着嗓呐喊。

那仆从推门想进屋,门却被堵死了,他急哭了,扯起嗓说:“一派胡言!”

“厉坛的僵,都是那年因采生而死的人吧,你们火烧厉坛,明明是怕被鬼祟缠身!”

院子里,康喜名边上的人大道:“是那些人心不净,被献祭后不能跟随神仙去白玉京,一失去肉身,便现出了邪灵原身,当烧!”

众人挤挤攘攘,那名下人被乱脚踩得不能喘息,檐上厚雪簌簌下落,高门欲坠。

在这风雪天里,一些人只是为了讨口饭才为康家卖命,可是康家的业障哪懂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只讲因果生灭。

这是康家人罪有应得,也是院子里众多人的报应。

康家真让人去跟了谢聆,引玉和莲升才走,他便偷偷摸摸现身,却不敢踏上厉坛,只畏畏缩缩呆在远处张望。

谢聆站在桃树边,像是也扎根在此,一动不动,发丝和眼睫都结了霜。

“仙长,妖怪呢!”厉坛外的康家仆从心急如焚,生怕谢聆也着了那妖怪的道,如此一来,就没人能帮康家降妖了。

谢深深看了桃树一眼,走得摇摇晃晃,胜似孤魂野鬼。

外边那人被吓着了,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得跑。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谢聆已走到他面前,哑声说:“回去告诉康家,这妖,我除不了。”

晦雪天外,卧看山。

状似卧佛,卧看山名字的由来。

没个车马傍身,平常人怕是得翻山越岭十数日,才见得到那座卧佛模样的山。

外边当真片雪全无,春意盎然,只是此地毗邻晦雪天,所以无甚行人。巧的是,竟有马车停在路边,几人跪地叩头,模样哀哀戚戚。

要到卧看山,莲升自然不会带着引玉慢吞吞地挪,只稍御个风,顷刻便能到百里之外。

看清马脸上那两团腮红后,引玉便不觉稀奇了,有那纸扎马车在,戏班子也该抵达卧看山。

“巧了不是。”她站在树后,拉住莲升的手,轻嘘了一声。

莲升索性不管,但心里惦记着引玉被那玉雕佛像伤得不轻一事,眉眼间还留着些许恼意。

到底和晦雪天离得近,此处虽然不下雪,但风大。

风沙中,霍金枝和白泠湘跪在大路上,那白朝阳在后边手足无措地站着。

白泠湘叩着头说:“若非恩人托梦,我们也不会进晦雪天,千方百计将玉雕送出去。”

“没了玉雕护身,我们若再遇上妖鬼,可就没法像以前那样轻易逃脱了,早些离开也好。”霍金枝惆怅道:“此番也算凶险,你我本意是来卧看山还恩,怎料路上齐齐发梦,梦到的还都一模一样。”

“只是,梦里恩人的模样和我记忆中的略有不同,我……”白泠湘皱眉,“我担心是鬼祟化成他的模样,故意唬弄我们舍弃那枚玉。”

霍金枝一愣,摇头说:“总不能是那两位仙姑,为了抢走佛像而使出来的计俩,二位仙姑救我们不假,她们的本事绝无可能比不过一块玉雕。”

“倒也是。”白泠湘起身,朝身后马车望去一眼,说:“只盼恩人当真是有心要助两位仙姑。”

“都上马车。”霍金枝这才捏住袖子捂住口鼻,顶着飞沙走石,扬声说:“启程,此行不走回头路!”

远远看着一行人窸窸窣窣上了马车,哪需要策马的,厢门上的帘子一垂,纸扎的马便狂奔向前,疾驰间悄无声息。

“这几人此前说过的话,倒也不全是瞎编的。”莲升勾手,狂风飞沙间的一点纸屑飘了过来,她捻碎纸屑说:“那纸扎的马车支撑不了多久了,恰能让他们到得了附近的城廓。”

“也好。”引玉遥望远处。

“还想追?”莲升拂开面前飞转的沙石,“待那马车消失,他们便只能另寻他法,倒也好追。”

引玉摇头,说:“他们赠玉并不是因为心怀恶念,我不迁怒无辜的人。”

卧看山已和从前不同,山下倒也还有屋舍和田地,但大多已被推翻,泥墙上还爬满了藤蔓,似是荒废了许久。

山上的确有寺庙,但寺庙空空,好在未遭打砸,还干净得一尘不染。

寺中一砖一石都有被好生照料,就连池里的鲤鱼,也胖得大腹便便。

有僧人拿着扫帚在院子里穿行,独他一人在埋头扫地。他听见身后有动静,头也不回,便赶客道:“寺庙暂不迎香客,还望缘主自行离开。”

“为何不迎?”

僧人转头,看到问话的姑娘模样陌生,不是山下住户。他一愣,料不到还有生人来此,皱眉说:“此地不祥,所以不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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