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301)

两面佛上遍布裂纹,上面有一些干涸的血迹,是他那日忽然动念,想到民间故事里那些“滴血认主”的故事,就胆大包天地刺破手指,把血抹了上去。

机关未开,说明两面佛根本没有动,而是它……

自个儿变了脸。

康喜名喉头发紧,赶忙关起木柜,手脚并用往外爬,如今烧香拜佛也无济于事,毕竟晦雪天里只有这两面佛。

作者有话说:

=3=

第93章

屋中静坐的无嫌陡然睁眼, 眼尾青筋暴起,神色冷且凶悍,她不是无嫌,而是灵命!

无嫌身侧气劲飞旋, 屋中摆件本就已经碎了遍地, 如今一个失控, 连屋瓦都差点被冲开。

她神色又在变换,自己也被狂躁的气劲撞得遍体鳞伤, 苍白的脸上全是细长血口。

眸光一定,无嫌倒吸一口气, 猛将气劲收回, 从喉头逼出声:“你为它造出虚假皮囊, 用‘两面佛’为它积攒功德,又用‘两面佛’替它挡灾。你宁愿你我承下所有罪孽, 也要将它藏牢, 不愿它沾上一点罪孽、受到一点伤害,可天底下哪会有牢固不灭的伪装, 它已暴露!”

“它沾了污浊,白费了浩瀚的福报天禄,康家和匣首果然是个变数。”一个声音在无嫌心底响起,“再说生灭乃世间常事,我不强求那伪装永存,但如今被坏了事, 是该另择去路了。”

无嫌双眼赤红,哑声:“它究竟是什么?”

“它将成无上物。”

傍晚, 远在闻安客栈, 还有不少城民在楼下苦苦央求谢聆莫要修成恶道, 如果他还有良知,便出面阻止祭坛,莫让晦雪天再有无辜者惨死。

客栈门窗紧闭,梅望春也觉得苦,越听那哀求声,一颗心就越苦,但他本就是鬼,祭坛于他而言不过是小难,就算有人在他脑门上玩弄刀棍,他也不见得会怕。

整个客栈只有柯广原坐立不安,他连刻刀也不想碰了,推起梅望春的胳膊说:“明儿就祭坛了,就算谢聆出面,又能改变得了什么,谢聆只是个修士,又不是神仙!”

“人活一世,总要拼命一次是不是?”梅望春嗑着瓜子,摇头说:“明知道无力回天,却还要殊死搏斗,这才是生机所在。”

柯广原叹气,他怎会不懂,如果不是要活命,他这二十年何必躲躲藏藏,如今魂魄重新归窍,不正是搏命所得么。

他哑声:“可是如今时日无多,这乾坤还能倒转么?”

“仙姑说能。”梅望春把瓜子壳拨作一堆,说:“我信她们,你信不信?”

柯广原的命正是那二位仙姑救的,又怎会不信,吐出一个浑浊颤抖的字音:“信。”

外边的人还在喊:“就算惩治不了康家,你也该看看这晦雪天里的妖才是,你苦苦修道,千辛万苦来到晦雪天,不是为了斩妖除魔么,如今你的道义何在?”

“晦雪天眼下不只有鬼,还有妖怪作祟,我们是找不到他人可求了,也没那斩妖的本事,只能靠一张嘴,求仙长您开开眼。”

不知住在听宵雨的谢聆听清楚不曾,但在春山笑小坐的引玉听得一清二楚。

窗户敞着,引玉任由寒风冷雪扑面,捂着热茶一动不动看向窗外,说:“怎么又是妖怪,我眼里只见鬼气,那妖怪看来不是城民扰乱祭坛的手段,莫非……是灵命的伎俩?”

莲升坐在另一侧,屈起手肘支在窗边,“就算灵命想引我们出面,也不会使出这么拙劣的手段,更别提,牠已经来过闻安客栈搜找。”

“这事不会无端端传遍巷陌,非妖非鬼,那便是它物。”引玉伏在窗台,见城民们在客栈门口下跪又叩头,只瞥一眼,蓦地收敛目光。

莲升皱眉,看向引玉说:“如果不是灵命,会不会是其他人在引我们露面。”

引玉摇头,呷了一口热茶,伸手便把敞口茶盏送了出去,遗有水痕的那一面正对着莲升的唇。

她好整以暇地翘起嘴角,往桌边一倾,托起下颌说:“趁今夜出去走走,否则天一亮,就没机会了。”

莲升伸出一根手指推开茶盏,说:“万事小心,灵命这两日必会比平时警惕。”

她按下引玉的手,也逼身向前,手往引玉脖颈上一点,问:“刚刚那一口茶,咽到哪儿了。”

引玉笑笑,她身上白,偏偏那眉那眼深邃含情,恰似水墨,能浸透观者心尖的纸张布匹,洗不去,要忘记只能掏心掏肝。

哪里是白纸画卷,根本就是幽谷花,深海珊。

莲升正想再往前倾身,便见引玉撑起身,直接侧坐在矮案上。她不得不微微仰头,才看得清引玉泛着水光的嘴唇。

引玉捏住莲升的手指,那温热指腹按在自己喉头,沿着脖颈缓缓往下带,说:“顺着这,咽到了这,如今到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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