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363)

耳报神的木眼转悠悠的,心烦意乱。

引玉想到芙蓉浦便略微走神,听到耳报神长出的枝被莲升啪一声掰断,才回神说:“这枝给它吧,省得它眼巴巴地看。”

耳报神正诧异着,就看见莲升把树枝递到了僵尸的面前,原来引玉口中的“它”,指的是这只僵。

僵目不转睛地看向莲升,可惜就算它的嘴未被白麻布缠实,也不能开口说话。不过观它定定的目光,似乎是想要的,大抵是因为桃妖有枝有叶,它也想有。

莲升把折断的枝缠到了“啾啾”的绷带下,乍一看,好像僵尸头上发了芽。

得了桃枝,僵那泛白的眼珠微微一动,转而又合上了,一动不动任桃妖倚靠。

“罢了,给它就给它。”耳报神小声说话,“省得你们说我老人家小气。”

“老人家大度。”引玉把耳报神的碎花裙拉好,掀了帘子朝外边看,不由得回想起一些琐碎之事,全是关于芙蓉浦的。

莲升循着引玉的目光往外打量,没打量出个究竟,问:“在想什么。”

“在想。”引玉微微一顿,似笑非笑地说:“还没带你去看芙蓉浦的水晶花。”

莲升不应声了,但眸色哪还冷淡,一触即燃。

“芙蓉浦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知道么。”引玉明知故问,捏着手指头说:“以前在白玉京时,我常常邀你同去,一定是因为那地方有趣至极。”

莲升靠近,被风吹凉的侧颊往引玉脸上一贴,良久才好像咬牙切齿般,生硬开口:“一个声色场合,你不是恢复了许多记忆?这都不记得了?”

“原来我邀你前去,是想你破戒。”引玉佯作恍然大悟,吐露的气息往莲升面颊上扑,连呼气都像蓄意撩拨。

可不就是么,莲升睨着马车里沉睡的一人一妖一鬼,泄愤般朝引玉唇角咬去。

正如画里皮囊所言,芙蓉浦温柔乡,那可是人与妖寻欢作乐的地方,那里的水晶花非同一般,只要开上一次花,留下的花香便能遮掩来客一年半载的气息。

到了芙蓉浦,什么仙术妖法全被禁用,一旦没有术法傍身,人与妖除了身形外便无甚区别。

妖么,有的比凡人多个耳朵尾巴,有的么瞳色非比寻常,不过不论是谁,到芙蓉浦都是为了寻欢,那些异于常人之处,也便成了增添情/趣之物。

莲升既然是净水妙莲,如何愿意去那等地方,引玉再怎样盛情邀请,她也不会答应。

“当真不去?芙蓉浦的水晶花可好看了。”引玉伏在石头上,对着泡在池里的莲说。

莲升光是听见“芙蓉浦”三字,禅心便被搅成稀糜,背过身看也不愿看岸边的人,冷声拒绝:“不去。”

“我有法子绕开仙辰匣,让它不知道我们去了哪里。”引玉蛊惑。

“不去。”莲升再度回绝。

引玉托着下颌晃了晃竖起的腿,不依不饶说:“又不是让你去寻乐子,不过是看看水晶花。”

“俗不可耐。”莲升冷冷评价。

引玉翻身仰躺,头发洒落在池中,眼只往莲池中那纤纤身影瞟,故意说:“不去就不去,我一个人去。”

莲升蓦地转身,朱红的裙在水中一旋,恰似野火泛滥。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引玉,明摆着也不想引玉去。

可连天道和仙辰匣都左右不了引玉,她如何能,所以她不说话,只是心怀不满。

“在清风台上和众仙们喝了几日晦雪天的酒,腻了,想去尝尝芙蓉浦的。”引玉故意说。

正是引玉在清风台上勾着莲升吹埙的第二日,她可太会甩钩子了,把莲升当成池中鲤来钓。

“总是饮酒,有伤仙体。”莲升在水里步近,红裙白衫随波荡漾,衣裙何其鲜艳热烈,她眉心花钿也红,偏偏神色奇冷。

引玉看出莲升在生闷气,变本加厉地说:“可是快活,我还要和同样干脆的人共饮,聊些风花雪月的事,便不在你面前细说了,省得坏了你的禅心,要被佛陀们怪罪。”

莲升那花钿红到快冒出火,好比她一颗擂鼓的心。她心知引玉深谙此道,很清楚要如何撩动她的心弦,十指往岸沿一撘,微微仰头直视石头上伏着的仙,说:“荒/淫无度非仙神所为,你单怕因为坏了我禅心被怪罪,却不怕因为犯戒而被天道指责?”

“你们小悟墟才有戒律,我可没有。”引玉坐起身,逼得莲升为了直视她,不得不吃力仰头。她笑着一滚,极刻意地撞进水中,在水花四溅时,又撞了莲升满怀。

莲升动不敢动,身前被填得满当,明明怀中画仙周身素白,却因为笑得狡黠灿烂,比她这穿红裙的更要热烈。

她心觉引玉才是火,要把她一颗心都烧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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