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395)

“的确还得他带路。”莲升别开眼,属实不愿多看。

舀忘醧的抿紧嘴唇,兴许连后牙槽都咬紧了,眉目间凝满怒意,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站在路中间的还贱兮兮地笑,挑衅说:“嘿,看你拿我如何,早看你不顺眼了,如今叫你帮个忙你都不肯帮,气煞我也。”

舀忘醧的也气极,但到底不想和同僚动手,也不愿多生事端,干脆说:“有什么事赶紧问,往生一事慢不得,别碍了旁人的一生。”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引玉一展画卷,说:“有未见过这人,她叫崔宁婵,听闻有段时日她曾闹着要到枉死城,又曾大闹过赌局,也与你搭过话,你应该有些印象。”

舀忘醧的斜去一眼,皱眉说:“两个时辰前才见过,她到了两际海就出不去了,却想知道扪天都的状况,于是天天来孽镜台前守着,想找扪天都来的鬼问话。说起来,她魂灵上有伤口无数,生前想方设法找死,就是为了进枉死城,可到头来城门没摸着,被痨病送到了两际海。”

“往哪去了。”引玉收画。

舀忘醧的抬臂指去,说:“只知道她往那边去了,你们再问别的我也答不出。”

“哎嘿。”路中间的阴兵贱笑,说:“别以为你答了我就肯走,我今儿非要你干不了活!”

“多谢,多有冒犯。”莲升弹指,路中间那大敞双臂的阴差登时被一道气劲撞了老远。

舀忘醧的那位愣了许久。

有了指向,也便好找许多,越往远处走,屋舍越是稀少,前路开阔又静谧。

到底是人人喊打的鬼,想来崔宁婵也不敢往城里去,此等无人之地,才是她的安身之处。

“看来崔宁婵还没有放弃。”引玉不由得感慨,“不过她竟然能发现桌底花押,至死还能不沾赌瘾,实属难得。”

换作其他人,二十年兜兜转转觅不到结果,在阴曹地府里又像闷头苍蝇般四处打转,怕是早放弃追寻真相了。

“是她么。”莲升远远就望见一个身影。

引玉循着莲升指着的方向看,果真见到了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妇。

两人接近时并未放轻脚步,亦未隐藏气息,把崔宁婵吓得猛回头,她以为这两人是来驱赶自己的,拔腿就跑。

崔宁婵好似惊弓之鸟,一味往前逃,可就算她如今只是薄魂一缕,也是会累的,跑了一阵便扶住膝盖直不起身了。

引玉站在不远处看她,倏然开口:“听人说,你在找枉死城。”

崔宁婵一愣,哪还想逃,这才得以细看远处两人,竟然……是活人。

不,寻常活人哪里进得了两际海,得是修为高深的近仙之人,才进得来。

莲升直接说:“你是想探查扪天都赌瘾的来由?”

崔宁婵趔趔趄趄往前一步,惶恐又迷茫,生怕这两人是她魔怔后的幻象,她哑声问:“你们怎么知道这些,又是打哪儿来的?”

“我们不久前才到扪天都,自然而然地发现了地下赌场。”引玉放轻声音,唯恐又将崔宁婵吓着,“特地来两际海找你,是因为得知了一些关于你儿子蒙善的事。”

“你们……见到蒙善了?”崔宁婵哑声。

“我们在叶家见到了他,他沉迷赌局,日日往外跑,是那叶家的千金,觉察到他身上的诡谲之处。”引玉说。

“叶家……”崔宁婵倒是求过叶进焯,只可惜叶进焯当她发疯,并未施以援手,她干涩地挤出一句:“叶家可还好?”

“好。”引玉颔首,说:“他们也在追查当年之事。”

崔宁婵顿时颤栗不已,连牙齿也哆嗦不停,话都快说不清了,“那你们一定知道了吧,扪天都是被人害了,我儿成了别人的刃,我悔没有将他一刀刺死!”

“知道,所以为追查此事而来。”莲升挡在引玉面前。

崔宁婵咬住牙关抖了半晌,中途露出苦笑。她两眼浸润,却不是喜极而泣,只是悲叹这一切来得……太迟。

太迟了!

“可否说说当年之事?”莲升注视着崔宁婵。

“你们为此而来,我定是……能说尽说。”崔宁婵仰头忍泪,陷入回忆。

那是猫妖销声匿迹后的头一个月,那时众人日子虽还过得小心翼翼,却因为妖患没有再闹,而品尝出了一分宁静滋味。

赵明心的葬礼办得低调,而叶进焯又对外隐瞒了赵明心的死因,所以谁也不知道那夜发生了什么事。众人只觉得,猫妖应当是走了,或许是被人驱赶,或许是自己走的。

那时候蒙善靠打猎为生,总是要出远处,一走就是半个月,那时恰好是他回来的日子。

蒙善偶尔会生擒野兽,偶尔会将莽兽打死再拖回,好巧不巧的,那次他捉到了一只山猫,山猫被捕兽夹夹断了腿,一路上都在嘤咛。他听得心软,便放下了宰杀的心思,甚至还想替这山猫治好伤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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