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448)

“那使役她的人是……”林醉影面露急切,可话音方落,便意识到自己是在窥觑天机。

这等事哪容得她多问,知道了怕是要折寿的,如今她魂体单薄,还是少问些为好,所以她改口说:“算了,你可别告诉我,我从来不问你在天上的身份,便是想活久一些。”

“我本也没打算告诉你。”引玉坦白道。

“无嫌彻底沦为役傀,我倒是不觉得稀奇。”林醉影手上没了烟杆,只好刮起梳齿玩,又说:“那时她在芙蓉浦,就已经落入半梦半醒的境地,我常常要揣度,眼前的她究竟是不是她。”

引玉拿着烟杆□□了一阵,还是不得劲,还得是她在小荒渚的那一根,才最是趁手。

她望着远处说:“不过,我们已有眉目,届时一定能给众生一个交代。”

林醉影促狭一笑,“‘我们’?我以为单单是你,之前无嫌说你受困,想来之后一定是有人助你,你才能脱身。”

知道对方话里的暗示,引玉慢悠悠说:“是她,她的千般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林醉影终于展颜而笑,说:“那都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我从未亲眼见过。”

“芙蓉浦还有酒吗。”引玉忽然问。

林醉影了然,起身说:“有,你随我来,只是那酒我取不了,你要是想喝,还得自己拿。”

“岂会事事劳烦你。”引玉把烟杆还给林醉影。

林醉影转动手腕,真身幻境便像画卷那样,卷首卷尾缓缓合拢。

引玉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人已回到井里,那身穿红裙的人就在她边上站着。

因为林醉影从画里出来,莲升捧在手上的画倏然曳动,猛地从她手上脱出。

她有所察觉,微微往后退开两步,见画卷变成了一苍白人身。

林醉影趔趄了一下,赶忙扶住井壁,这来回变化,她险些支撑不住。她一扭头就看见那红裙冷面的莲仙,一看便看愣了,就算她有千般皮囊,也变不出这样的。

久久,林醉影才说:“以前常从你口中听说她,原来那时你并未夸大。”

莲升默然。

引玉笑了,一个劲往莲升身上挨,说:“如今总该信了,她就是好。”

莲升想起来,她那一次到芙蓉浦,差点因为引玉的一番夸辞方寸大乱,那还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引玉在外人面前那般说她。

她朝林醉影点头示意,仍是无言。

林醉影不卑不亢,微微躬身说:“上神,百闻不如一见。”

“到井外去?”莲升淡声问。

引玉撘住林醉影的肩,立刻将她从井里带了出去。

出了井,她转身对莲升说:“孤风月楼原是灵命为了镇我,才让醉影建的,只是被无嫌将计就计。可惜了,无嫌千算万算,还是敌不过灵命。”

“等闲暇了,你再同我细说。”莲升望向孤风月楼,凭空撑开纸伞,朝引玉递去。

林醉影太虚弱了,在大雨下瑟瑟发抖,所幸有这纸伞遮雨,才免去一分凉意。她抬手示意,说:“往那边走,酒在湖底,不过如今湖水又涨了许多,应该比以前更不好取了。”

莲升睨向引玉,嘴里吐出一个孤零零的字音:“酒?”

引玉笑说:“这芙蓉浦的酒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莲升还真不知道,她从未觉得酒好,那玩意醉人,光喝一口就叫人头脑发昏,不能做事。

放眼望去,芙蓉浦到处都是湖,却不会是每一片湖底都藏有佳酿。

林醉影走得慢,十步就要歇上一歇,照她如今这状况,要想给遍地的断竹都插上纸钱,怕是得花上几日。

她慢声说:“我之所以藏在井底,其实不单是为了躲那使役无嫌的人,还因为,我不想再陷进幻象。无嫌走后,我的确又费劲收集了一些石珠,但还是没能搜索干净,当时从那戏珠麒麟里飞迸出来的石珠属实太多,它们或许藏在屋瓦上,或许藏在梁下,又或许藏在断壁后,也可能有些被埋在了土里,一有风吹草动,它们便能制造幻象。”

“我知道。”引玉皱眉,说:“我们找不到你,原打算在朱楼上小歇,第二日再找,没想到半夜里冷风吹动石珠,竟催生出幻象。”

“你们……”林醉影神色慌乱,立刻将二人上下打量。

也是,孤风月楼都奈何不了这两人,这两人又怎会被衰弱的石珠幻象伤着。

“没事,石珠的效力快要消散,困不住我们。”引玉说。

林醉影松了一口气,说:“单凭我一人之力,要想把芙蓉浦打理干净,实在太难了。”

“离开此地之前,我会再探探石珠所在。”莲升望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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